晚十点,从教室自习一出来就被阵冷风吹的骨头隐隐发疼。
西风,于是背着风来的方向回过头去,目光就被吸引了。
看见了呢,星,挂在三四十度的正东方向的夜空,平易近人的角度明昧着。一颗很亮,还有两颗暗些,恰好排成个看起来很舒服的三角。闪烁着,我已经知道闪烁是大气层折射的缘故。
就这目光定格的一刹那,世界像停滞了,浑身上下涌出酸酸的窒息感,如见故人。
“什么啊你这家伙。好好努力下不是能看见的吗?啊?星光什么的。”
思维开始发散之前,我预感我会想起来好多从前从前。就自我吐槽地打住了。
“说起来,能看见星星并不是靠你自身努力决定的啊喂。”
是呐。是这样。
最近一次谈得上正儿八经地看星星,是很久之前了。
那还是高二光景吧,说出这样的判断的我,也只是从高三太紧张不可能看星星以及高一中二未毕业尚不会因为星星驻足这两个模糊不清的条件推测得来的。记忆太模糊了,模糊得我都想不起来那段时间喜欢的是哪个女孩。
我所记得的只是那天的夜晚怡人,原谅我只找到这样一个词语形容。天气应该是很好的,因为我记得视野里闪亮着的数十颗星星,嵌在那一大片湛蓝湛蓝的夜空里,仿佛伸手摇一摇天幕就会滴落下来。
温度大概也是相当舒适的,不然抬头仰望会感到严冬的钻衣风或者酷暑里焦躁不安的汗水。
那天我的心情也一定极好,没有装模作样的人生苦短,没有似是而非的感慨悱恻,才会走在下晚自习行色匆匆的路上,突然想起来抬头看星星。
那是一眼望过去就爱上的感觉。
所谓first sight的时候体温是38.6°C,就是一见钟情了。
是非常清爽的印象,仰着头盯着看很久,也不觉得倦怠。
我视线细腻,看星光棱角分明。
很愉快,放下烦忧排开打扰,视野跟脑海里空空落落只剩这满天的繁星,又满满当当填满这满天的繁星。
随着路上稀少行人步伐,偶尔轻快地走上几步,不计较可有路人指点细语,不计较路灯昏暗还是刺眼。就这么一路走走停停。没有飘来挡眼的横云,没有当空夺目的皓月。安静,干净,如同那晚翩然轻擦的时光。
遥夜繁星。等我回过神来,原来已经是记忆里封存的景色了。
此刻南京城郊的冬夜里,一如往常,轻薄的雾霭散落。湿冷的空气附着,稍有风吹,凉意便透进肌理中去。
我就无可奈何地追忆起从前来。
高中生活不算事事如意,大学以来,往往我跟旧友说起这些,都很容易沉默下来,任他们感慨逝去的青葱岁月。
大概谁都有这种怀旧的感觉,红颜弹指老去美好韶华一别不复返云云。只是这种感觉在我早些时候已经释放过了。写下一堆无法挽回的文字,当真到最后什么也不能挽回。
于是,那真是没有意义的事情。
于是,我想起来高中有个同桌曾给我说的一句话:人要多做点对自己有益的事情。
我想起来还有个同桌坐着也能睡着于是被罚站的那个早读课。
我想起来有个同桌自习课都跑出去打篮球被老班训诫,随后晚自习看着他划了老班的丰田车。
我想起来有个朋友跟我恶作剧结果我们不得已在学校广场花圃三叶草丛里找我的眼镜。
我想起来有个朋友我每次跟他打招呼都是从他身后助跑起跳给他来一记重劈肩。
我想起来后排那几个文艺女生听的河图以及手里的《萌芽》打发课间休息。
我想起来出早操的时候跟邻座的同学躲到车库里逃掉。
我想起来每个礼拜四准时更新的游戏杂志,还有书报亭老板娘是老班的妻。
我想起来每次写记叙文苦手就编一个感恩老师的故事保证平均分。
我想起来第一次高中通宵是熬夜看郭敬明编的最小说。
我想起来她完美的微笑。
而我再也看不到那微笑了。
Time flies.飞逝好多好多的年。
我看过了许多美景。
一直有个不好的习惯,虽说是一直,只是敷衍想不起来何时衍生或者何时发现这一习惯的借口而已。
习惯是看到有所感触的句子记下来,反复念叨。
最近的句子是:这世间有千万种不同的活法。
这世间有千万种不同的活法,我却不能活千万次。这似乎是原句的意思。
这世间有千万种不同的活法,便会有千万种不同的死法。突然之间空气都消极了。
这世间有千万种不同的活法,我却选择了不好不坏的这一种。典型的现状不满。
这世间有千万种不同的活法,不管哪种都活在当下。时间紧迫的产物。
这世间有千万种不同的活法,每一种都有它必须承担的重量与痛苦。
这世间有千万种不同的活法,我看过了这世间千万种不同的活法。还有,它的痛苦。
辍学当网管读夜校的迷茫自己的选择,商场里卖衣服的嫌上班太久,经营咖啡店的买不起PS4,策划动漫展览的说再多钱也买不到感情,在加拿大留学的讨厌鬼佬,在英国留学的两年没回家过年,在日本某五百强做白领的每月工资白领,在澳大利亚海滩别墅享受人生的说自己除了宠物跟谁都不说话……
每一种活法都有它的痛苦。
大概人生下来就开始背负着什么,修行造业就已经开始了。
我们就这样背负着东西开始奔跑追逐。有人背的是泰山,有人背的是鸿毛,还有人背的是翅膀。
背泰山的人会花很久才能追得上你,说不定半路累趴倒地不起。背翅膀的人你已经不再指望能追得上,毕竟也不看看是谁给了他们翅膀。
想起来那次回家故意第二天清晨的车票,在南京站旁的KFC度过的不眠夜。
朋友打电话提醒说,车站人多人最杂,叮嘱倍加小心。
于是提携包裹看往来过客目不转睛。
傍晚跟一个维族姑娘拼桌晚餐。
十点左右听身后一座眼角带伤的无业游民行骗失败。
前半夜跟邻座打扮不良的同龄人聊天,意外的谈吐幽默。
午夜与一个老相的中年人聊天得知是来跑业务。
子夜店里打扫换桌发现一个埋头看雅思的女生原来是老乡。
待到凌晨三四点,也不知肾上腺分泌第几次荷尔蒙让全身酸疼了。店里进来了个老奶奶。
原来是卖报纸的。
明显七十以上的年纪了,正该是早睡早起养鸟弄花打打太极跳跳操、即便劳累也应是顺路买点菜的光景。
她却在寒夜捧来一天最新的报纸,肩挑腰挎,摸进店里来做这样的小本生意。
她咬着南京口音的普通话嘶声道:扬子晚报进价四毛,我卖你五毛就赚一毛。
大概她心里也十分明了吧,会有看到她这般辛苦忍不住施舍的顾客。
于是故意说上这么一句不痛不痒的话招惹怜悯。
没有人会为了点零头外快三四点爬起来做这营生,即便这样却还是坚持着,也许老伴在家床上留一口气躺着。
我买了份两块的环球时报。
人活着不需要理由,为了活着,什么都是理由。
真想赶快给自己一个大差不差的活法。
有朋友抽烟,每次遇到都会给我也来一根。
照收不误地抽了,无感。费解他为什么会上瘾。
直到他给我说起在美国留学那天当地时间的下午,他得知他跟他心爱的女孩再也做不成朋友了,点起一根,燃尽了又是一根。于是晚上恍惚回神,已然抽掉了一包两包。
我突然明白烟丝焚香熏染的时光,可以厚重到这个地步。
另一个朋友追一个姑娘六年,大学在不同的城市,打了两个月的工买机票准备去看她,上飞机前打电话给她告白。
结局十动然拒。
他烧了机票,剩下的钱玩乐散尽。问他现在怎么想了?
回复是歌词:前半生就这样吧,还有明天。
很久以前我看到某些人感叹自己青春老去总忍不住暗嘲。
单相思从来都算不上谈恋爱啊,同理,年轻的时光怎么能随随便便就算得上是青春啊。
后来我知道自己错了。
人生海海,活过这些年,怎么活都是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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