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明水，过港沟，奔西营，越往前走，山越近，楼群越远。渐渐地，更近了，那山。举目望去，向我们迎面扑来的层峦叠嶂横亘绵延，莽莽苍苍，在极远处隐约与白云相接。我便不由得心生忧虑：汽车驶入群山腹地，还有路可行么？难道我们一往无前还能爬上峰巅、驶上蓝天不成？左盼右顾，两侧青山也在向我们一步步逼近，并终于夹出一条狭长而又曲折的“胡同”。
正犹疑间，小女呼喊起来：“爸爸，你看，泉水！”，透过车窗玻璃，一股活泼的清流，欢快地跳跃在山坡裸露的岩石上，水花洁白如雪。虽说宽不满两尺，高不过两丈，却小巧精致，爽心悦目。再往前走，便又见一股，又见一股……共是几瀑几潭，无暇细数。
我忽然就想，男人是山，女人是水，此山此水，原来是相互依恋的一对情侣。不是么？山厚重雄伟，水多情妩媚；山因为有水而容光焕发，水因为有山才温柔贤淑。离开山的怀抱，水会变得暴烈狂野；没有水的滋润，青山也会日渐憔悴……
云梯很陡，常常后面的人只能看到前面人的腿。又时时见到悬崖峭壁的罅隙之中，斜着身子探出一株迎客松来，向我们频频招手。更有葳蕤古藤，在空中交错缠绕结成密网，覆盖、悬挂于云梯栈道之上、之侧，遮住天光，在峭壁的半腰横着凸出一条古藤编织的“隧道”来，令人叹为观止。那“隧道”看上去墨绿幽暗，低矮狭长；也觉得出凉风冷气直逼前胸，让人很容易联想到毒蛇猛兽的洞穴，顿生怯意。就想，这一定是大自然在考验游客，是否有钻过去的勇气？当然了，我们一行数人是不会就此止步的。
穿过了“隧道”，感受到新奇的刺激，游兴倍增。但是跌宕曲折的山溪却时隐时现，不肯让你大饱眼福，看她个够；却有一曲《高山流水》，薄雾似地缭绕在耳畔，时远时近，乃古琴古韵。就想，这或许是伯牙弹奏、子期聆听的原声，也没有准，只因时空遥远，所以才时而隐约，时而真切，飘忽不定。同游的伙伴似乎不曾像我似地胡思乱想，每至一瀑一潭或风景奇异之处，无不欢呼雀跃摄影留念，深怕与此瀑此潭此山此水亲近过后，下次再见遥遥无期；又你一言我一语，品评山之奇、林之密、潭之秀、瀑之美，分享喜悦。而我，却对瀑布不甚在意，但爱潭碧水清，竟将登山的疲惫抛诸云外，游览的兴致总是不减。
其实累也不妨，你尽可走进路旁的茶棚，坐下来啜一杯免费清茶，将九如山的滋味细细品尝。也可向四周游客学上一学，或傍松依石以小憩，或近水临潭而略坐，或双手十指交叉枕于头下，陪着山花伴着绿草，寻一光挞挞的青石仰面而卧，浪漫而又潇洒。
忽然，我们有了重大发现。试想那云梯栈道一路盘旋而上，时时凌空弄险，自然是因为陡峭的悬崖处处皆是。但那处处皆是犹如壁立的山体之上，却不见今人、古人、名人，抑或什么人的手迹墨痕雕刻其上，也不曾听人提起关于几瀑几潭、几峰几泉的故事和传说，真是奇也怪哉！九如山中，竟没有人为的点缀、雕琢的痕迹、虚假的杜撰。一切都是原生态，一切都是大自然的原始风貌。
一路说说笑笑，不知不觉登上了山巅。极目远眺，见群峰起伏，一望无际，心胸无比开阔。俯视脚下，谷中风光却在薄雾中模糊着，云梯栈道时隐时现，游人稀疏，整个山谷静谧而空旷。于是便想，假若谷中瀑布也能飞流直下三千尺，巨响訇然百谷回应，那该是怎样一种轰轰烈烈的壮观景象？而眼前却空有九瀑难闻一鸣，不免让人惋惜。
正感叹呢，忽然另有所悟。我想名山名瀑奔雷一般咆哮轰鸣，的确“豪放”；但是九如九瀑轻歌浅唱，却也“婉约”。九如九瀑是温柔、含蓄、妩媚、内秀的另一种风格——有的宽而矮，水面平展光亮，犹如一匹白色的绸布抖将开来，尽现轻柔；有的高而细，泠泠淙淙如琴如筝，弹奏之古韵古意绝尘脱俗，幽婉高雅；有的隐现跌宕而为数节，节节浪花飞溅，飘落如雪，凉爽之意浸透了山谷…… 她们形态不一，韵致各异，宛如十七八岁妙龄女郎，手执牙板，轻歌委婉缠绵之曲，非“婉约”而何？只可惜游览之时走马观花，不曾读懂。
原来，读九如九瀑就像读诗，浮光掠影难知其味，用心细品方见真谛；待到掩卷深思、回味咀嚼之时，便已沉浸其中，陶然欲醉了。
是的，你无法不醉。八潭是八坛美酒，九瀑是九卷好诗，诗酒都是可以醉人的——我站在山巅这样想着的时候，渐渐地，就真的醉了。
作者简介：
董洪宇，笔名子隽，高级教师，国家级心理咨询师，情感家教类作品创作者，支付宝账号dhy539@126.com，微信：13789811519悦读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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