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肖雅仍然没有心情做饭,让刘哲在外面买了点。
两个孩子吃好饭,她送他们去上学时,顺手拎起了一个很大的纸袋,那是一个文具礼品盒,也是让皮皮带给江浩的道歉礼物。
这个礼品盒,是她昨天晚上让肖晴在回家的路上买的。
走在路上,皮皮对肖雅说:“妈妈,我知道错了。”
肖雅没理他。
皮皮又重复了一遍,句尾还加了一句:“你再给我最后一次机会,行吗?”
肖雅听到这句话,一下子就火冒三丈:“最后一次机会?你知道什么叫最后一次吗?”
皮皮没敢再说话。
送好皮皮和可可,肖雅照例去了批发菜场,带着郁闷,带着烦躁。
到了菜场门口,她才想起忘记带双肩包来,她顿时有点沮丧。但当她踏入菜场,她所有的坏情绪都淹没在菜场的活色生香里。
她又买了重重的几大袋,有肉、有菜。但当她吃力地拎回家后,打开塞得满满当当的冰箱,才想起来昨天买的肉、菜都还没吃。
肖雅叹了口气,把手中的袋子直接堆在了地上。厨房本来就不大,一下子被铺满了。
她看着堆了一地的菜、肉,又看着餐桌上的残羹冷炙、用过的碗筷,开始变得有些恼怒,她第一次发觉,原来她一点生活能力都没有!
买菜不会、切菜不会、做饭也不会、收拾房间也不会!
菜场的菜她没几样认识的,什么是当季菜,什么是反季菜,她更是一概不知。
收拾房间,对她来说是个难题。她压根不知道该怎么整理,从哪开始整理,多久整理一次,怎么保持整洁。
她无力地瘫坐在沙发上,又流起了眼泪。
沙发正对着卧室的床,那张妈妈离世的床上。妈妈走后,帮她办丧事的人告诉她要把床垫换掉,但她没换。因为妈妈用过的东西,只剩下这张床了。
她总感觉自己躺在这张床上,会梦到妈妈。
看着那张床,她想起了妈妈。妈妈在的日子,她多么的幸福、快乐啊!
她们家的经济条件并不好,但妈妈从没让她受过半点委屈。
吃的,家里常年羊肉飘香。
妈妈还会每天变着法子给她做好吃的,饺子、包子、炖菜、汤面、卤面,等等。
那时没有手机,但妈妈总是与她心有灵犀。
每天她放学回家,总会畅想一种好吃的,推开门,妈妈总是笑盈盈地对她说:“回来了,雅,洗洗手吃饭吧!”桌上摆着正是她想吃的饭菜。
她上高中后,离家比较远,每周末回家一次,但妈妈一定会在周中给她送一次美食,包子、鸡蛋等。
穿的,每个学生时代她都是班上穿着最时尚的女生。
初中时,流行毛线健美裤,手巧的妈妈花了三天三夜,给她织了一套条纹的外穿的毛线衣裤。
她穿出去那天,邻居们都围着她啧啧称赞。
高中,她是第一位穿牛仔套装的女生。那是一套淡淡的草绿色牛仔服,她走进教室那天,同学们都看呆了,不只是女生,还有男生。
大学时,妈妈花了300多块钱给她买了一件羽绒服,300元,几乎是妈妈半年的工资。
肖晴小的时候,妈妈不管去哪里,总会前面抱着肖晴,后面背着肖雅。
肖晴长大一点后,妈妈总会骑自行车带她们两个出门,肖晴坐前面,肖雅坐后面。
因为家境不好,妈妈为了避免肖雅和肖晴感受到别人的冷言冷语,从来不带她们两个走亲戚。
而家务,妈妈从来不让姐妹两上沾手。爸爸不在家时妈妈做,爸爸回来了爸爸做。
小时候是这样,长大、成家后也如此。
唯一不一样的地方是,以前只是她和肖晴两个人享受爸妈的劳动成果,现在是五个人享受。
可如今,照顾孩子、所有的家务都落到了她一个人身上!她又想起了妈妈说过的卦,原来卦上说的都是真的啊!
妈妈生病期间,曾经告诉过肖雅,在肖雅、肖晴刚出生后不久,她找人给姐妹两个算过一卦,那人说她们姐妹两个离开妈妈就会日子过得很艰难。
妈妈说因为不想她们两个为难,所以她一直追随着她们。
她的妈妈一辈子省吃俭用,用心养育她和肖晴,一心只为了她们两个,可是却还没有安享晚年过一天,就匆匆离世。
她越想越难过,嘴里不经意地喃喃道:“妈,妈——”。
就在这时,手机“叮咚”地响了一下,她过了好一会儿才拿起手机看了一下,是肖晴发来的微信。
她告诉肖雅:“姐,咱爸爸回老家了,姑跟我说的。”
“他爱去哪儿去哪儿!”肖雅回复肖晴。
“姐,你还在生皮皮的气?他还小,不会一直这样的,你别太上火。”肖晴又发来一条信息。
肖雅只回了一个字:“嗯。”
每次她因为皮皮生气时,肖晴都是这样劝她的,这些看似劝慰的话却完全起不到劝解肖雅的作用,她只适应妈妈的方式。
从她记事起,妈妈每天晚上都会跟她卧谈。
高中之前,她和妈妈经常躺在家里的床上聊天,夏天,还会坐在院子里,摇着扇子,看着一闪一闪的星星说话。
高中时,她和妈妈躺在出租屋的床上聊天。
大学时,她和妈妈在通过电话聊天。
工作后,她跟妈妈通过手机聊天。
等妈妈来了上海,她们两个每天晚上都会在睡前说了一会儿话。
今天,如果妈妈还在,一定会竭尽全力地开导、劝慰她,最后一定会让她看到柳暗花明又一村。
可是现在,她再也看不到妈妈的身影,听不到妈妈的声音。她有一肚子的事情想讲给妈妈听,但永远再没有这个可能。
和妈妈的联结只剩下了回忆、想念!肖雅冲到地下室,搬来梯子,把放在衣柜上的妈妈的遗像取了下来。
看着遗像上的妈妈,她大哭起来。她忍不住伸出手,颤抖着去抚摸妈妈的脸,但摸在手里的只是冰凉的玻璃。
肖雅感到悲痛欲绝,她痛苦地抽泣着,肩膀剧烈地震颤着,大滴大滴的眼泪落在遗像上。
这是她第一次面对亲人的离世,妈妈的逝去是肖雅心里最深的伤痛。
当她忙碌、开心时,这份痛苦会被暂时地冲淡、遗忘;当她面对别人时,这份痛苦会被她刻意地隐藏。
但当她空闲下来、独处或不开心时,这份痛苦便会排山倒海地涌来。
就像今天。
只是,那时的肖雅还不知道,这份痛苦将折磨她整整三年。三年后她才会正视妈妈的离世,听到家人提起妈妈才不瞬间难受,才敢对别人说起妈妈生前的事。
但这份痛苦永远不会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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