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四

无意中听到中岛美雪的《归省》，淡淡的忧伤而温暖的调子和声线，将我这一日乃至前两日或者更久之前郁积在心的繁杂心绪缓缓地抚平、抚平……

自回家来，生活单调至极，也丰富至极，单调是人们看到的、不足道的，丰富是内心所感、更不足道的，然而遇上熟识的人询问，我总要解释一二，实在是一种负累，尤其归于宁静之时，深感毫无必要。

我还没有学会如何与人交谈，如何简洁、明白、同时使得对方舒服并且自己同样舒服地与人交谈，想来这是我的下一课，因为已经吃了苦头，独自地。

前几日就得知初四这日要同几位初中同学去见我们的班主任。初中，太久远了，又仿佛近在咫尺，不曾远去。回想起班里有一个QQ群，于是许久不翻动QQ的我，滑拉出了群相册，一张一张地回顾那些笑脸，希冀找回我曾在那处的记忆。连续滑过了十多张，我的手速告诉了我时间带来的麻木，心知，这一番动作又是空耗了。的确，可供近十年前的记忆占据的内心空间，实在太小……

直至那一张，同学们分站徐老师两旁的相片映入眼帘，老师的脸展现在我的眼里并且引出了里面的笑泪时，我才如获至宝般小心细致地继续完成这场独自一人的时光之旅。于是我又很庆幸，人心多小啊，十年，数不清的新旧交替，而我尚有知觉，对于哪怕更长久之前的历经……于是又满足地期待，将如我们曾经那般，围绕在老师身旁，欢声笑语，单纯嬉闹……

而同学们都长大了……

钱到底有多重要呢，差不多像能够在现在和过去之间划下天堑那般。房车，酒肉，工作，婚姻……如何毫不费力地工作，不加思索地挣钱，更加体面地麻木生活以及如何日夜不休厮守另一块肉体，都是需要殚精竭虑的，愁到白发骤生、前额发亮，愁出伪佛伪中年。

一切都如同面上所见那般，似乎潮起潮落、风起云涌只是一时趁兴、毫无机由，失却了内在根源的联结。什么联结呢，就像相对于假肢假体的机械之用，阴阳五行看似各行其是实则密切相关的深刻联动。

精神。

没人听见精神的声音，也没人愿意管他还在不在、在哪里、还有多少纯度，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呢？看不见摸不着，没有具体可见的规则，没有环境的逼迫非得去遵行，更不必兢兢业业小心翼翼地跟随谁的脚步，以此换来一切谋生所需。不惜明镜蒙尘的世界，实际上已经不需要知道自己是谁、从哪儿来、去向何处了，不必赤心相照理出参差，只要顺着潮流一拥而上，保管好生好死，永远无忧。这就是钱的魅力、钱的世界、钱的主宰。

我自然不能开口，因为我没有钱，也没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即将有钱。其实在我眼里，钱并没有那么可憎，可当听闻一些人谈到此，含义不得不有所偏向。

人们出口要么是掩盖自己没有某样东西，要么是只有某样东西。我能述说的只有我的心，而我又早已明白，那是不足道的，有多少能够倾诉，便有多少不足道出。实在太多。

因此我只能去学习如何与人交谈，避重就轻、即浅忌深、泛泛出口、夸夸其谈地与人交谈，等到学会了如何在表面上下功夫以及如何胡谄钱财之道，并能够在其中风生水起，兴许我会少一点时间拿来忧愁，我会十分充实，十分热闹，也不再需要在中岛美雪这首《归省》中感到虚无的安慰。到那时，我会拥有实在的金钱、大把相伴的朋友、无休无止愉快的时光。

可是朋友，请千万别让我停下来，让这一切严丝无缝地填满我的生活，甚至梦里！让我枕着石头睡吧，或者运气好的话，枕着金子，这样我就不会一夜安眠，梦到前世的乡。乡里，一切干净、淳朴、真实、可爱，唯一能向你取要的、任何时候你愿意给的，是你那感动的感悟的晶莹的泪，而不是沾着愤恨、贪欲、纠缠的盐水和唾沫。

是了，就是这样。

一夜之间，人们都长大了，成了大人。只有我还在原地，还会做梦，还相信梦是好的，梦会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