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就这样不紧不慢地、平平淡淡的过着,所有人都这么认为,包括苏瑜、鹤知和祺宣。但巨变突如其来地降临了。
十七岁那一年的暑假,苏瑜、鹤知和祺宣像往常一样在竹林里闲聊、打闹。不知怎的,竹林里的稻草烧起来了,大火蔓延得很快,快到三人还没来得及反应便已被浓烟包围。原本苏瑜、鹤知和祺宣三人努力争取一起逃出火场,不料,大火造成的高温将不少鲜嫩的竹子熔断,一些高大的竹子啪啪地倒下,仓促间,祺宣摔倒了,为了搀扶他,苏瑜和鹤知又折回去。最后,苏瑜和鹤知、祺宣两人分离了,眼看着鹤知和祺宣越跑越远,被落下的苏瑜试图发声求救,然而大量的浓烟已经进入了她的喉咙里,她无法发声……
因为位置偏僻,也因为竹林中还有大堆的稻草,人们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大火扑灭。幸运的是,苏瑜被救出来了,可于活下来的她而言,这与死去并无区别——由于吸入了大量的浓烟,原本清脆响亮的嗓子变得沙哑,难以恢复,啪啪倒下的竹子令她失去了健步如飞的人生,在好长好长的日子里,轮椅成了她的贴身之物。
这场大火彻底撕下了这段看似亲密无间的三角友谊的美丽外衣,那道无法逾越,难以忽视的无形的鸿沟变为有形,发生意外后的苏瑜变得更为敏感,属于女儿家的心思自然就遮不住了,她对祺宣的依赖变得彻底,对鹤知的敌意也更为明显,而祺宣和鹤知在大火中明白了自己对对方的心意。三人之间的氛围越发微妙了。
“祺宣,你真的会一直陪伴我吗?现在的我已经和以前不一样了,我自己都接受不了自己。”
“会的,我和鹤知都会一直陪伴你,我们都是好朋友。”
“那你呢?你自己呢?”苏瑜怀着殷切的目光看着祺宣。
“苏瑜,我……”祺宣看了身旁的鹤知一眼,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好啦,先不说这个,我想吃东西了。”苏瑜试图忽略祺宣和鹤知的眼神交流,提出新的话题。
这样的场景几乎每天都会发生,尽管每一次都以令人尴尬的沉默和生硬的转折告终。其实大家都很清楚彼此的想法,可大家都有自己的坚持,与其说没有人愿意退让,倒不如说是没有人能够两全其美、各得所求。
就像雨再大也会停,这一场拉锯战再漫长也要结束。
十九岁的盛夏,苏瑜、鹤知和祺宣像往常一样聚在竹林里,和以往不同的是,这一次,是分别前的最后一次相聚——鹤知要走了,同样是因为父母工作的改变,她要和父母一起离开恩义城。
“好啦,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就送到这里就好啦,不然,你们也得出恩义城了。”鹤知的声音还是和十四岁那年初相识听到的依样温柔,不过,这一次,她的眼里藏满了泪水
“鹤知,去到新地方要好好照顾自己,我……”祺宣深呼吸了一口气,“我和苏瑜都会想你的”。
“当然了,我们都是好朋友,对吧,苏瑜?”鹤知向苏瑜宠溺一笑,她俯下身,轻轻地抱了抱苏瑜,说:“苏瑜,你一定要好好的,在我们大家眼里,你和以前一样,都是聪明优秀的好孩子,加油!”说罢,鹤知转身离开。
刚走几步路,鹤知停住脚步,再次回头,就在同一瞬间,祺宣向前迈了一大步,二人的目光相触,对视一眼,数秒后,鹤知转身离去。一直沉默着的苏瑜看得很清楚,祺宣和鹤知的那一眼里是浓浓的情意与不舍,那份不舍,是独独属于被迫分离的恋人的,他们看对方的眼神和她看祺宣的眼神一样,甜蜜而心酸。
看着鹤知的身影逐渐消失,眼含泪水的祺宣照样向苏瑜宠溺一笑,说:“我们回去吧,你放心,鹤知虽然离开恩义城,可就像她说的,她的心里永远都有我们,她依旧在我们身边。我们都会一直在你身边”。片刻后,祺宣又补充道:“你别怪鹤知,事情发生得太突然,鹤知,鹤知也是在前天才知道的,她知道这是非走不可后,立刻就来告诉我们了。”轮椅上的苏瑜依旧沉默着,祺宣也没有多说,两人安静地回去了。可他不知道的是,苏瑜并不是什么都不知道。
早在一月前,苏瑜就知道鹤知要离开了,她知道鹤知是自动离开的,她也知道祺宣是不会离开的。
那日,三人约好一起去野餐,祺宣提出要去洗水果,随后鹤知和祺宣一起去了河边,不久,苏瑜发现还有水果没带去洗,便自己推轮椅去找鹤知和祺宣,无意间听到了他们的谈话。
“你真的要走吗?我听伯父伯母说,你本来可以留下的,可你一直坚持要和他们一起。”
“天下无不散之宴席,迟早都是要走的。”
“那我们呢?那我呢?还有苏瑜啊。你难道不明白我对你的心意吗?就不能留下吗?”
“我明白你的心意,那苏瑜呢?你难道不明白她对你的心意吗?她为了你,已经失去了太多了!”
“可我对她不过是哥哥对妹妹的爱护啊!你们不一样!”
“祺宣,你不要忘了,当年,苏瑜就是因为救你才变成现在这样,没有她,你今天还能站在这里吗?恩义城最重视恩情道义,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这一点你应该很清楚吧?”
“我没忘!就是因为没有忘,所以我对她所有的爱护和照顾都是心甘情愿的。不管有没有这事,我都会爱护和照顾她,可那不是爱情,是兄妹之间单纯的感情使然。”
“你以为我们真的能一直这样下去吗?总有人要离开,如果不离开,对你、对我、对苏瑜都是一种伤害。苏瑜受的已经够多了,我不想到头来连自己的友情都保不住。”
“鹤知,我……”
“好了,不要再讨论这件事了。我们到此为止。回去吧,不要让苏瑜担心。”
那日的野餐顺利进行,尽管大家都满怀心事。
在和祺宣一起回去的路上,苏瑜想,她走了也好,祺宣和我就可以又像以前一样。苏瑜以为自己的心头大石终于可以放下了,自己会很高兴,毕竟自己一直心心念念的就是这样的日子。
可是慢慢地,她发现自己也没有多快乐。鹤知的离开带走了祺宣眼里的光,现在的祺宣就像一个提线木偶,每天不过在机械地行动着。苏瑜安慰自己,他不过是不习惯而已,一切都会变好的。可面对祺宣每天的心不在焉,苏瑜总是忍不住在想,自己这样做真的好吗?这样的祺宣真的是她想要的吗?
直到那一天,苏瑜看到家附近的水果摊摆出来新的水果,她请祺宣帮忙挑一些水果回来一起吃。祺宣因为临时有事,把水果买回来后便放在桌子上,让苏瑜稍等一会。看到袋子里的水果后,苏瑜的表情凝固了,袋子里全是芒果。
那一刻,苏瑜潸然泪下。终究是意难平啊,这一切不过是她一厢情愿,她不过是在自欺欺人罢了。苏瑜看着袋子里的芒果痛哭流泪。
“苏瑜,别再盯着水果蛋糕看了,你没看到蛋糕上有不少芒果吗?你可是对芒果过敏啊。”
“知道了,我不就看看而已,你这祺宣,怎么这么啰嗦啊!”
“鹤知,你怎么这么爱吃芒果啊?我都看到你吃了好几次这芒果蛋糕了。”
“因为好吃啊!看不出你这祺宣的观察力还挺强的嘛。”
……
不久,有人看到祺宣也离开了恩义城,据说是去了别的城办事,而且他去的那个城好像也是鹤知她家去的那个城。苏瑜的事情在恩义城中并不陌生,不少人对于祺宣的离开颇有微词,毕竟人家当年为了救你,落下了现在这毛病,你这一走,似乎不太上道。可苏瑜面对为她感到不平的人们,总是笑着说:“账可不是这样算的。哪有什么救不救的,这都是情分。况且,祺宣和鹤知陪伴了我这么多年,说来还是我亏欠他们。他们应该拥有自己的人生,而不是被我牵绊着,负重前行。他们值得更好的。”当事人都这么说了,旁人也不好再说什么。渐渐地,这事也就成了回忆里的一粒尘埃,无人再提及。
好多年过去了,每当忆及当年,苏瑜想,其实自己才是最应该感到抱歉的人,是她的偏执让大家都受到伤害,是祺宣和鹤知教会了她什么是爱、什么是情,是祺宣和鹤知让她学会了要如何去爱人、爱自己。幸好,自己醒悟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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