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看到稻田旁的一群男女,开始以为出了什么事了。
远远看去,穿着花红柳绿、大红大紫;口中大呼小叫、兴奋莫名;动作千奇百怪、搔首弄姿;更有甚者,竟然拔下一株稻苗,对着众人指指点点、喋喋不休,似在争论什么。
出事儿了,出大事了!
待赶到近前,却是一场虚惊。
原来不过是一群中老年户外爱好者在稻田旁摄影,那位拿着稻苗的不过是薅了一株稗草,在现场给大家普及苗草之间的区别。
“乡间农田有啥好照的?”问。
“乡间才是自然。”竟是异口同声。
不知何时,随着绿色、粗粮,田园风光也再次成为新景点。其实早在农业社会,田园风光也是一大美景。秦观的《行香子·树绕村庄》“树绕村庄,水满陂塘。倚东风、豪兴徜徉。小园几许,收尽春光。有桃花红,李花白,菜花黄。远远围墙,隐隐茅堂。飏青旗、流水桥旁。偶然乘兴、步过东冈。正莺儿啼,燕儿舞,蝶儿忙。”其中描绘的远比现在的风景区更令人神往。在中国的文学史上,专门有一个流派叫田园诗,浩如烟海的诗句多是美不胜收。
放眼稻田,稻苗已经返青,开始分蘖。一丛丛,一行行,一洼洼,清水绿禾苗,盈盈而立,宛若绿衣仙子,排空而来。而远看稻苗已经接天连片,看不到水、也看不到田。“草色遥看近却无”,忽然想到唐人咏春的诗句,而在这一刹那,却也才领会了这诗的意境,是那样的贴切。
有人打开手机音乐播放器,随着音乐就在稻田旁舞动起来。红色纱衣随着曼妙的舞姿飘逸灵动,在绿色田野背景下,渺渺欲仙,就犹如绿野仙子。此时田埂就是最好的舞台,接天禾苗就是最好的幕布。
“我年轻的时候插过队,不知多少次在这田间劳作,不过那时候从没发现农田是美的。也许是心境不一样。”
人们往往如此,失去的才是好的。其实很多时候我们今天所抛弃的,也许就是明天我们所追求的。当年田园之美并非不存在,只是由于劳累、只是由于艰辛,没有去看,也无心去看,但是美一直在那儿,一定在那儿。
让秦观想不到的是,现在的乡间景致早已不复当初。记得在北京的时候,有一年的十一长假,闲得无聊想去乡下玩,然而车行三个多小时,没到乡间。不是北京城太大,也不是车多塞路,而是乡间变了。记忆中的民居没了,彩钢瓦、砖瓦房将乡间弄得土不土洋不洋;乡音没了,各种流行音乐伴着噪音似的音响,宣泄着无尽的浮躁。记得我回来写道:山林既是尘世,桃花林早成街树。避世的殊途竟是再入红尘!
是的,再也没有桃花源可以避世了,也没有通幽古径,也不分红尘净土,禅房更是游客如织,也许反而是这滚滚红尘,人间凡世,芸芸众生之中,反而可以寻得一丝心灵的宁静。于是乎,闹中取静,昔日弃之如敝履的乡间田野开始趋之若鹜;苦中寻乐,当日食之不得下咽的粗茶淡饭今又甘之如饴。然而如此取向都是生活小节,有些东西一旦抛下将再难追回,到时则悔之晚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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