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能骗自己,这本书的第一句,
Mr. Hungerton, her father, really was the most tactless person upon earth, ——a fluffy, feathery, untidy cockatoo of a man, perfectly good-natured, but absolutely centered upon his own silly self.
尽管我能猜得出它是什么意思,但它的确难到了我。这意味着,我遇到了不熟悉的方向。由于这句话以后会要经常说,所以我就只说一次吧,以后需要说这句话的时候,我会完全省略掉它。
难到我的是这句
a fluffy, feathery, untidy cockatoo of a man
事实上,并不仅仅是我被难到,百度翻译也被难到了,它给出的翻译是
一只蓬松的,羽毛状的,不整洁的鹦鹉
没被难住的,永远都是语法专家,他们是事后的诸葛亮。我手里的一本语法书,介词 of 的用法的第五条「公式」是
「a(或物主代词、that 等)+ 名词 A + of + a + 名词 B」作「像 A 般的 B」讲。
这本书,关于 of 的用法,一共给出了十四个公式……这就是为何我不喜欢英文的一大原因了。兴许下面这句我杜撰的话
a fluffy, feathery, untidy cockatoo of_5 a man
会有助于百度翻译给出正确的翻译,因为它消除了 of 的多义性。
倘若我在编程,所用的编程语言的标准库里有个叫作 of 的函数,它的用法有十四种,那我一定会很认真地说,这个函数设计得实在太烂。C++ 语言支持函数的多态, 所以 C++ 是一门很糟糕的语言。
我并非单单嘲笑英文(或 C++)。人类的自然语言,一词多义,四海皆同。糟糕就是糟糕,要允许批判,不能因为它们承载了人类的文明就一味奉承。
事实上,十四个公式也是简化很多了。我的朗文词典里,of 的词义共 25 条。一定是哪儿出现了问题。即使哪儿都没出问题,我也应该尊重自己着实无法忍受这么多公式,我应该尝试自己去创造一个更简单的语法,而不是强迫自己,像那些爱好学英文的人那样,以掌握这些公式为荣。
我有了一个新的理想——创造一个关于 of 的更简单的语法,沿着一个我不熟悉的方向。这个不熟悉的方向该如何确定呢?
不知道。因为不熟悉,所以不知道。
似乎问题无解。真的是无解吗?不熟悉的方向难道不就是在所有熟悉的方向之外的那个方向吗?对于 of 而言,所有熟悉的方向,不就是词典里的那 25 个公式吗?我应该相信,一定会有第 26 个方向。站在这个方向上去看那 25 个方向,它们应该是一回事。宛若在火箭的发射方向上去看地面上的人的走动,无论他们沿着哪一个方向走,也只是在地面上行走。
玄之又玄,众妙之门。语法专家是事后诸葛亮,我就做事后诸葛亮的诸葛亮吧……
第 26 条公式就是
of + 名词(或名词性短语/从句) = 形容词
先试试这个公式好不好用:
- the health of his mother,其中「of his mother」是形容词「他母亲的」。
- two things of the same value,其中「of the same value」是形容词「同样价值的」。
- the question of how to work out the plan,其中「of how to work out the plan」是形容词「如何制定计划的」。
- the City of Zibo,其中「of Zibo」是形容词「叫作淄博的」,这句话的意思可直译为「叫作淄博的城市」,意译为「淄博市」。
- a cake of soap,其中「of soap」是形容词「肥皂的」,这句话的意思可直译为「肥皂的一块」,意译为「一块肥皂」。
- a cockatoo of a man,其中「of a man」是形容词「像人的」,这句话可直译为「像人的鹦鹉」……有趣的事情出现了,「像人的鹦鹉」和「像鹦鹉的人」可不可以划等号呢?这个问题暂时先放一放。
- the walls are of brick,其中「of brick」是形容词「砖的」,这句话可直译为「这些墙是砖的」,意译为「这些墙是砖墙」或「这些墙是用砖砌成的」。
- I used to be afraid of the dark,其中「of the dark」是形容词「黑的」,这句话可直译为「我以前是怕黑的」,但是在语法上出现了问题。形容词修饰的是名词,但「afraid」不是名词,它也是形容词,英文语法里并没有形容词修饰形容词的这一说,因此,为了自圆我说,不妨将「be afraid」理解为动词,在句中作谓语「怕」。怕什么?怕黑的,因此「of the dark」这个形容词在句中作主语「I」的补语。
- He is very much of a scholar,其中「of a scholar」是形容词「学者的」,与上述第 8 条同理,「be very much」要当成动词「富有」或「有很多」,于是「of a scholar」作补语,修饰主语「he」,因此这句话可意译为「他很有学问」。
- It was very good of you to come,其中「of you」是形容词「你的」,与上述第 8、9 条类似,「be very good」作动词解,意为「好有」,因此「It was very good of you」可直译为「好有你的」……有些古怪,但汉语里不是有句口语吗,即「真有你的」,如此想来,也就不太奇怪了。至于「to come」可理解为从句「because you were able to come」的简化。
上述例句,差不多已经强行将语法书里关于 of 的大部分公式一网打尽了,尽管手段有些不够光明正大,但那些公式就光明正大了吗?那一个又一个所谓的「惯用法」有哪一个是光明正大的呢,世上又有哪种语言是先有的语法后有的句子呢?
现在,回到正题:
Mr. Hungerton, her father, really was the most tactless person upon earth, ——a fluffy, feathery, untidy cockatoo of a man, perfectly good-natured, but absolutely centered upon his own silly self.
其中的「a cockatoo of a man」是应该翻译成「像鹦鹉的人」还是应该翻译成「像人的鹦鹉」?问题并不在于如何翻译,倘若我阅读一本英文书或者我想学习某种英文表达,我并不需要过于关心它对应的我的母语是什么。这两种译法在我心里,都行得通,而我为了第 26 条公式的无所不包,我倾向于后者。
再者,翻译为「像人的鹦鹉」会更贴近后面的两句
perfectly good-natured, but absolutely centered upon his own silly self.
鹦鹉像人,但是它却绝对地以自己的愚蠢为中心。倘若人像鹦鹉,那么后面这两句的修辞意味就欠缺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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