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远的呼唤
少年时,我生活在农村,虽然距离县城不过二三十公里的路程,却从来没有机会进入到县城。我所走过最大的城市就是距离我家四五公里的镇子中心。走过最宽的马路要算是通往镇中心的那条马路了,尽管它窄到只能通过一辆车,且是一条尘土飞扬的土路,但那条路在我心中却通往梦想。
年少的我平时很少去镇子,只有在快到过年时,才陪着大人们一道采买年货。去一次镇上,就能收获好长一阵子的惊喜。镇上虽然不大,卖货的也只有几家,货物却琳琅满目,看得让人眼花缭乱。那个时候,作为小孩子的我不敢张口跟大人要东西,只能跟在大人屁股后面,听他们讨价还价,然后打量商店里所有的商品。
不到年关,平时是没有机会进入镇子上的,我们的活动天地只局限在村里,从村头到村尾,从山上到河里。
在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大人们经常以“赶集”的方式采购家里所需日用品。村里有一个共同点就是每家每户的大人,在赶集回来时,都不忘给孩子们带回来一些好吃的,或麻花,或锅盔,或方便面,或糖果。总之,是平时在村子里见不到的食品。
90年代的农村,一家亲,只要谁家出去赶集,几乎全村所有人都知道。当然,谁家大人赶集,谁家孩子就有“福利”。每到夕阳落下时,总有一些孩子现在村口等待父母的影子出现。那时候,大人们赶集要么骑自行车,要么坐三轮车,三轮车发动机声音巨大,所以老远就能听到“轰隆隆”的响声了。每当这声音出现的时候,连村头的狗都开始兴奋,不停地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狂吠。孩子们则你一言我一语地预测着出现的到底是谁家的大人。有时候,等到天黑时也见不到大人们的影子,才知是三轮车在路上出故障了,等到大人们回来时,孩子们已经睡了。当第二天清晨醒来时,第一件事就是找好吃的,好在从来不会失望。
我是最早的留守儿童,九十年代父母就进城做生意。那时候,据说村里人赶集事情没办完时,我家就成了临时的“据点”,无论打地铺还是多人挤一挤,总能省出住旅馆的钱,父亲对于村里的人从来都是热情接待。他待人好的就像所有人都是他的亲兄弟一样,父亲在村里的威望颇高,不光是因为他有着村里为数不多的高中文化,而且因为他待人极其真诚友好。他总是告诉我们,能帮人就帮人,得饶人处且饶人。他总是替别人想的更多。
我没有必要等待赶集父母的回归,因为他们过上很长一段时间才会回家来安顿还在村里上学的我们姐妹几个。每次母亲回来,总会带很多好吃的,每当母亲回来的时候,我们才有机会吃母亲做得饭菜。母亲的厨艺是极好的,可惜才不过三两天,母亲又得匆匆进城忙乎生意。
童年,我与父母亲相处的日子并不多,但这并不影响我童年的快乐。夏天的河,冬天的冰上世界,晴天捉蜻蜓,雨天捏泥人,这些都构成了我的五彩斑斓世界。
农村孩子总是对城里充满无限向往,经常有小伙伴问我:“城里是什么样子?”我说:“城里人吃的、穿的、用的都跟我们不一样,城里的馒头是白的,城里人的衣服是花的,城里人的鞋是工厂制作的。”我只能按照父母给我的印象来想象城市生活,但在我的脑海里,城里却有着另一番景象:城里的是高大上的,城里是一尘不染的,城里是没有土的,总之,城里如宫殿般辉煌。
我对城里的印象直到我亲自去了一趟才打破,城里的道路更宽阔,道路两旁绿树成荫,城里的孩子会玩游戏,城里的街道是热闹的,不过城里并没有想象中高大上,城里也有垃圾,城里也有着如农村一样的灰尘。不过,城里就是比农村繁华许多。
但我依然喜欢农村,直到后来转学到城市以后,每年放假也会回到农村,因为农村的过年更有味道,更有仪式感。每到过年,爷爷奶奶便带着我们几个孩子是张罗过年的各种细节,打扫卫生,采买年货,贴对联,蒸年糕,走街串巷……整个腊月和正月似乎都处在一片盛世祥和中。而在城里,过年仅仅是一顿年夜饭,然后要面对整个正月的落寞和无聊,因为在城里风俗似乎跟农村有些不一样,也似乎少了一些更加虔诚的东西。在农村,从腊月到正月,奶奶是要带着我们多次拜各路神仙的,奶奶负责上香,我们负责磕头,分工明确,都为心中的那份神圣而恭敬。
如今,再回到农村时,依然是那山那水,那些小伙伴和亲人们却成了遥远的回忆。
2021年1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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