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时候有个风雅的说法,谁家生男孩了,恭贺“弄璋之喜”,而生女孩叫“弄瓦之喜”。这两个词都出自《诗经·小雅·斯干》:“乃生男子,载寝之床,载衣之裳,载弄之璋。乃生女子,载寝之地,载衣之裼,载弄之瓦。”意思是说要生下男孩,那得让他睡在床上,穿着衣裳,给他一块小小的玉佩,让他玩;要是生个小丫头,那躺在地上就行了,给她裹个襁褓,给她一个陶瓦做的纺轮,让她随便玩玩就够了。
所以你看璋是上好的玉石,瓦是纺车上的零件,这过去生小子、生丫头,待遇完全不一样吧?这是因为古时重男轻女,家里得有男丁传承自己的祖姓。鲁迅先生过去写文章就曾经批过这个事儿,说“生个儿子,就当作宝贝,要放在床上,穿着衣裳,手里拿块玉玩;生个女儿,就只能丢在地上,给她一片瓦在那儿弄弄。
黄金往往标志着一种财富,但是玉有一种高贵华美和坚贞的品德。比如“金枝玉叶”,讲人出身高贵;“琼楼玉宇”,是华丽的建筑;“玉洁冰清”,是高洁的品质;“玉露琼浆”,是醇美的饮品。所以人们看玉,比金还要高呢。《战国策·赵策》里边,老臣触龙求见赵太后,就很委婉地说:“恐太后玉体之有所隙也,故愿望见太后。”玉体指那种最尊贵、高贵的身体。即使是去从容赴死,古人都愿意用这个“玉”字来说,“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表示为了自己的信念,宁可牺牲生命,也不丧失气节。
男孩可以弄璋,女孩也不只是弄瓦。富贵人家的女孩,她也弄玉。你看春秋五霸之一的秦穆公,他最喜欢的小女儿周岁时候抓周,抓了一块外国进贡的美玉,秦穆公就给这个小姑娘起名叫弄玉。弄玉小时候活泼又聪明,还很漂亮,能歌善舞,能吹一口悦耳的竹笙,后来就嫁给了善于吹箫的萧史。穆公给他们俩建了一个凤台。有一天夫妻两个人正在月下吹箫捧笙,忽然看到天上冉冉飞过来一龙一凤,那凤鸣龙啸显得特别和谐,好像招呼他们俩似的。弄玉就带着她的碧玉笙乘上了紫凤,萧史带着他的赤玉箫跨上了金龙,龙凤展翅,驾着祥云飞向太空之间。这就是大家后来说的“弄玉吹箫”的典故。
这个“弄”字,后来玩赏的对象渐渐扩大了,不仅仅是指玉石了,又衍生出捉弄甚至是欺辱的意思。比如说有人弄权、弄兵、弄虚作假、弄巧成拙,所有这些词里面,多多少少都含了一点品性不太好、做事动机不纯的贬义。
《古文尚书·旅獒》篇就曾经有这样的句子:“玩人丧德,玩物丧志。”其实过去玩的可不仅仅是个体的人,有的时候会大到家国。《国语·吴语》里面就说“玩吴国于股掌之上”,这个“玩”其实是操纵摆布的意思。
《淮南子·精神训》中说“玩天地于掌握之中”,这更不得了。从以国家、天地为玩物来看的话,那由小而大、由虚至实,无所不能把玩。所以这个“玩”后来从玩弄、戏弄的意思,又引申到了供人赏玩的物品,比如说玩件、珍玩、古玩。
那今天最常见的,当然就是小孩的玩具。因为爱不释手地玩弄、观赏,习以为常,那后来漫不经心的这个心理也叫玩。你比如咱们经常说这是玩票的,这不是正经干事儿的。那逐渐再延伸,又有了漫不经心、不严肃、不认真的含义。我们现在说有一种态度叫“玩世不恭”,有一种人爱“玩兵弄权”,有些人可能就在“玩火自焚”,这里面的“玩”就都有了贬义。
“玩”和“弄”在造字之初全都是说玉石的,那种反反复复的欣赏琢磨,在美玉上寄托道德意向,才是“玩”与“弄”的本义。现代生活匆匆忙忙,但愿我们少玩弄一点心术,而能在宁静典雅中复归本义;有一些典雅的珍玩,让我们还能够寄托性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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