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断永丰桥

古镇，柯桥。

从104国道步入古镇入口，曾经拥挤杂乱的街河两岸，已修葺一新，显得整洁清静。沿着街河往北，看到河对岸的“笛扬楼”，再往前，就是著名的“融光桥”。去年在微信朋友圈里，看到桥身上原先包裹着的藤蔓已全部清除，就像牧场里刚剃了毛的羔羊，光秃秃的样子，一时间看着不太习惯。时隔一年，桥身上的藤蔓已经长出了不少，一片葱绿。

这是两条河流的十字交叉口，有三座石拱桥相互贯通。走过融光桥，往前是狭窄的“下市头直街”，往左是弧形的河岸，拐弯处就是永丰桥，与融光桥之间构成直角。

踏上布满岁月印记的台阶，在永丰桥上四望，几条长廊向着不同方向，沿河岸延伸到远处。

久违了，这熟悉的桥，熟悉的长廊。

柳叶儿已经嫩绿，杏花儿沐浴在春雨里。时空仿佛跨越，我站在春天的风雨里，眼前依稀重现了二十多年前那个伤感的故事，重现了无数次走过永丰桥头惜别的场景。

其实，记忆早已远去；其实，彼此的样子或早已模糊。只是在同样的春天，沐浴杏花春雨，一如当年。

一切恍若一梦。

抑或，人生本来就是一梦。

小时候，喜欢在冬天的课堂上发呆，隔着窗子看空中的麻雀飞来飞去，或者在地上一蹦一跳地觅食。

高中的时候，看早恋的男女同学低调地约会，也会漫无目的地想，将来会有怎样的伴侣陪我度过怎样的生活，会有怎样的浪漫情节。或者因为回头多看了一眼那个擦肩而过的明媚女子，然后一连几天，内心泛起了涟漪。

再后来，会在黄昏的公园里傻坐片刻，看行人匆匆，看一片叶子飘舞的轨迹、一朵花儿绽放的美丽。

从恋爱、失恋、再恋爱直到结婚成家，归于寂静。然后每日忙碌地上下班，每日做饭或者带孩子。穿行在充满雾霾的城市中，光阴不再虚度。

忽然发现，自己已不再年轻，不再有如许的光阴可以虚度，却会偶尔回忆起曾经虚度的光阴。那些永恒的欢乐，那些短暂的悲伤，都埋在时光的坟墓里，等待有一天，我带着回忆的花朵，默默祭奠。

如是天晴的日子，有月，拉开窗帘，让月光透进来，在城市的月光里，做一个缥缈的梦。

那一弯旧月牙，在时光的茧里，渐渐透明，闪着清澈的冷辉，无法破茧、无从涅盤，带着无尽的遗憾，进入永恒。

你，只在曾经的梦里，在分别后那几年的梦里。之后，很多年都不曾有梦。

每每夜至寂静，闲坐于书隅，泡上一壶茶，闻着茶香，总想从记忆的角落里搜寻，试图找到些许深刻的痕迹。

人云，人生如茶。不过茶叶那种初时微苦，慢慢回甘的过程，倒是真的像生活的味道，有苦有甜，各种滋味杂陈，没有明确的界限。

又云，女子如茶，不过那缭绕的茶烟，水中绽放的美丽，就是一个温婉聪明的女子，举手投足间风韵尽在。

我端起茶杯，却没有品出味道。

那时候，你说，我不懂你。现在想来，你同样也并不懂我。

而今再次踏上古老的永丰桥，物是人非。千百年来，也许这里曾有过无数个相同的故事，我们只是其一。

丝毫不期待在这里，在时隔很多年后与你重逢。

再伟大的相见，如果没有以后的悲欢，终究是一场无味的盛宴。

只不过，人总是喜欢怀念，沉湎于曾经的梦。

然，怀念是一种病，一种病原体。我们孱弱的免疫力，已经受不起一场与梦境的角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