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也没见过如此善良之人。
而你偏偏就是我的姐姐,亲姐。你对谁都善良,无条件地善良,这让我觉得傻。不像我,我只选择性、时间性、情绪性地善良。你不但善良,而且乖、孝顺、勤快,而且也都是无条件的———傻到家了。在以前那个叫做“弯杉卡”的地方,无人不对你赞不绝口。有人赞我吗?没有。如果有,也只赞我学习成绩好。
其实我也勤快———约你的三份之一;我也孝顺———约你的三份之一;我也乖———约你的三份之一;我也善良———约你的九份之一———这就已经足够了。所以你傻,我不傻。
你大我五岁。每当我忘了你的年龄,我会先想一想自己的岁数,然后加上个5。年龄大了,多5还是少5,并没有分别。最近这几年,我在衰老的方面进步得快些,所以在遇到同是认识你我的故人,说起你的时候,看看我现在的样子,都说你是我的妹妹。但在以前小的时候,相差5岁是个巨大的差距。虽然相差巨大,但也不妨碍我们吵架。记得有一次,我拿起砧板狠狠地拍了下你的屁股,你哭了。那次的吵架,我的印象极其深刻。你没有还手,只是哭。论理,在那个时候,大一岁力量就大很多,更何况你大5岁。真要打,我绝对不是你的对手。你没有还手,只是哭。就这么一次,唯一的一次,我再也不敢打你。
其实我对你是有意见的,因为你一直不想带着我玩。如果我赖着要你带,你会想方设法不让我跟着。最绝的一招是唱歌,唱什么“几个女孩一个男孩羞不羞”的。这招最绝也最灵,只需这么一唱,我就不好意思再要跟着,我羞,真的就如你所愿地羞了。
在那物质极度匮乏、艰辛的年代,你我是姐弟,又是战友。你拔草我也拔草,喂兔子;你捞“荷花”、捡西瓜皮我也捞“荷花”、捡西瓜皮,喂猪;你戳树叶我也戳树叶,生火;你挑水我也挑水;你拔甘蔗草我也拔甘蔗草;你挑谷子、挑番薯我也挑,只是没你挑的重。但后来你开始贩卖芋种赚钱,这我没跟上———那时你已经辍学,而我一直在学堂。说起你的辍学,那是因为你考不上初三。尽管你每天清晨一大早就大声朗读把我吵醒,但你连初三都考不上———太善良的人是不容易考得上的,考得好的人大多不够善良。之后你当印刷工,织毛衣,织编丝带,贩卖兔子毛,当电镀工,去编织厂,干什么能赚钱干什么。水头以前有个地方叫“大滩”,现在已经不怎么这么叫了。以前那里有厂,你也在那里干过,做一个好像是给电视机等电器缓冲压力的泡沫板。你去,我也去,在你一个人做夜班的时候———你胆子小,得我陪。做那个泡沫板是件有趣的事情,尤其是当做坏了就把它切割成碎片以消灭痕迹的时候。那时候,你笑我也笑,坏笑———尽管善良,你也有坏的时候。通宵做,然后是天亮,然后你继续,然后我跑步去平二中上学。那时候的精力,你我都用不完。
用现在的话来说,那叫打工。在那个时期,你一直在打工,一直在赚钱帮助养家糊口。也不得不说,那时你还是个时髦的打工妹,在周边的这几个村,没有谁比你们几个小姐妹更时髦。有张照片,你可能还保留着,你们几个在南雁的合影。白色的马裤,或者是紧身的牛仔裤,就是放现在也不会落伍。
然后,然后,你结婚了;然后,然后,你有了孩子;然后,然后,你我渐渐疏远;然后,然后,又发生了很多的事情,包括你在母亲的灵柩边哭得死去活来。然后,然后------
然后,你是现在的你,我是现在的我。你有你的家,我有我的。然而,当我困难的时候,你还是毫不犹豫地帮我,当你有困难的时候,我也是。不因为别的,只因为你我仍是亲姐弟。我曾得罪你多次,比如以打的方式教训你的孩子,比如对你讲不留情面、绝情的话。你我都变了,也都没变。你仍然那么傻,我仍然那么不傻。虽然你一直傻,但我还是得赞美你,套用我的一位朋友说过的一句说得很好的话:
“你的心地像棉花一样柔软,你的心胸像大海一样宽广。”
恶有恶报,善有善报,不求即报,但求无愧于心。须知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比如今晚,我在下午发的纪念奶奶生日的文章看到你的回复突然想要写一篇关于你的,在即将写好之际翻看了下别的网页,回来一看,没了,只好重写。
人生多变数。人生本不易。
坚持。
共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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