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夜,安远县内寂静无声,唯余戏院内灯火通明,高朋满座。
裴晏之坐在梳妆台前细细地描摹李香君的妆容,肤色如玉,凤眼微微朝上斜飞,眉如远山含黛。而一旁的小生见了,不觉喜庆,只觉悲凉心中隐隐刺痛。
“一会儿怎么做,都知道了吗?”裴晏之戴上头套,转身看向小生。
小生点点头:“哥哥,那你……”
裴晏之打断道:“一会儿只管点火锁门,不要管我。”
“哥哥,为什么不让我们和你一起死?”小生叫住他。
“我死以后,这个国家还需要你们来守。因此,你们和城里的百姓,能活一个是一个。”说着便大步朝着戏台走去,宛若荆卿别易水。
小生的眼里已经噙满了泪花,这大概是他最后一次见师兄了。
台下的日本人觥筹交错,喝酒吃肉,一派喜气洋洋的景象。裴晏之扫视了一圈,万幸那个汉奸翻译没有来,如此他的计划方是天衣无缝了。
今天,他要让这帮在别人的地盘上为非作歹的恶鬼死无葬身之地。
台上的《桃花扇》开幕,裴晏之咿咿呀呀地唱起来,水袖舞动,眉眼含笑。台下的日本人纷纷拍案叫绝,举杯酣饮。
来自lofter桀(高考闭关ing)鼓点之声越来越密集,唱腔也渐渐由婉转转为悲愤。
只听台上的“李香君”大喝一声:“点火!”
台下醉眼迷离的日本军官被吓了一跳,纷纷挺直了身子,他们四处张望了半天,却也不见火光燃起,便大喇喇地继续大口喝酒。
裴晏之的目光陡然阴冷下来。想必此时,院外的众人已经开始行动了吧。
戏院外的众人自他喊“点火”时就开始往戏院里泼油,到了此刻,火势已经冲天,而日本人们看戏看得正欢,完全没有注意。
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子望着滚滚烈焰,忍不住放声大哭,一个劲儿地往前跑,却被小生捉住拎了起来。
小孩子拼命捶打着小生的手臂,刚要哭喊出声,嘴就被小生紧紧地捂住。
“不准哭,要是被鬼子听到了,师兄的一番心血就白费了!”小生低声呵斥道。
一旁的花旦们早已泪流成河。
火终于烧到了宴厅内,日本人一窝蜂地跑去推门,可所有的出口早已被众人从戏院里搬来的桌子椅子堵了个严严实实。
上校急出了一头冷汗,这时,他看到台上的裴晏之还安稳地唱着戏,师父教育他们,一出戏既唱了,便一定要唱到结尾。
“俺曾见金陵玉殿莺啼晓,秦淮水榭花开早,谁知道容易冰消。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場了。
这青苔碧瓦堆,俺曾睡风流觉,将五十年兴亡看饱……”
裴晏之的目坚毅,上校看懂了,那是赴死的决心。
他如梦初醒,大声用日语喝道:“原来是你,是你干的!”
台上的裴晏之冷笑,淡然地看着这一切的发生。
正急得乱蹿的日本军官闻言也都明白过来,纷纷提着刺刀冲上来。霎时间,血光飞溅。
临死前,裴晏之含着满口鲜血,冷冷地看着面前的日本军官:“放弃吧,你们打不倒中国人的。”
轰然一声,戏楼倒塌。
楼外的戏子和百姓仓皇避开。望着那一片烈焰中的废墟,他们对着宴厅的方向,拱手下拜。
“位卑未敢忘忧国,都道戏子无情,怎知戏子也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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