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滩

我家最远的一块田在河滩附近。河滩很长很深但不算宽阔，筑起防洪用的高高的厚实的堤坝，另一侧还是几乎一模一样的河滩，滩那头远远的是另一个村子。儿时总觉得河那头的村子遥远而神秘，有种莫名的向往。

家里的大人们是不允许我们去河滩玩的，知道了就免不了一顿打骂。所以直到念了初中我才有机会和妹妹弟弟在某个下午瞒着父母顺着那条两边栽了一排排细柳的河道上了堤坝。

堤坝上有座小木屋，那是常年在河滩养鹅人的住处。除了一大群叫声响亮嘈杂的白鹅，还有成群的鸡鸭和一条冲着我们汪汪叫的大黄狗。

我们三姐弟都有点怕狗，杵在那不敢轻举妄动，好在凶巴巴的大黄狗并不离开木屋门口似乎没有追上来的意思，僵持了会后我们松了口气，离开木屋远远的玩耍。

堤坝上生长着各种野花野草野生灌木，我们寻宝似的饶有兴趣地在宽宽的堤坝上流连，远望着那个从来没去过的隐隐约约的村落，那头和这头一样，也有一条从河堤通向对岸的河道，两边也一样种了柳树。妹妹和弟弟提议去那边村子看看，我不太想去，心里有点没底。犹豫间紧张地发现两三个孩子正顺着柳树河道径直朝堤坝走来，朝我们走来。我们三姐弟不自觉地聚拢到一起，警惕地盯着那几个和我们一般大的孩子越走越近，仿佛他们来自另一个世界。

面对面彼此拘谨地打量了一番后，他们走开了，和我们一样在堤坝上漫无目的地蹓跶，扯扯狗尾巴草，掐一朵不知名的小花，折一根枝条抽抽打打，边走边小声交谈着，偶尔有孩子回头望一眼我们，于是我们也不时回望着他们。

我们分属于河东河西的两拨人既不交谈也不靠近，保持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各自在河堤闲逛。

堤坝的斜坡上白鹅欢快的叫声此起彼伏，雪白的羽毛在阳光下闪闪发光。这时弟弟突然若有所思地说，坡上肯定有鹅蛋，我们去捡吧！妹妹立即赞同。虽然他说得我心里一动，可我们都不会游泳，那么深的水万一滑掉进去是不可能爬得上来的，所以就遗憾的放弃了。可奇怪的是，此后很多年，梦里总反复出现在河堤上尽情捡鹅蛋的情景。又大又白又的鹅蛋随处可见，我激动地捡了一个又一个。

日落时分，那三个孩子沿着来时的柳树河堤回去了，于是我们也回去了。回去时小木屋前的大黄狗又冲着我们汪汪地凶巴巴地叫起来，但我们这次不怎么害怕了，镇定自若地下了坡，嘻嘻哈哈走进枝叶掩映的柳堤，身后大白鹅自在安逸的叫唤声逐渐遥远了。

以后我就再也没去过防洪堤坝上玩了。

时而给在田里劳作的父亲送饭，也许会远远地看一眼河那边不甚清晰的房屋树木的隐约轮廓，想象着那里的人是怎样生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