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村庄

                                                               一

今天是第三天了，天气不错，很暖和，阳光暖暖的照在我的身上，三天来这样的坐在院子里晒着太阳对于八十八岁的老人来说真算的是上天的恩赐了。

还记的三天前的那个早晨，起床，洗脸，做饭，吃饭……一切都很正常，已经习惯了这几年来一个人守着这么大的院子，这个二层小楼。儿子儿媳在外打工，两个孙子也已经参加了工作。看着他们在外面忙，心里是高兴的，趁着我这个老太婆还能动弹，还能帮着他们守着这个家，让他们忙去吧，村里的哪家不都是这样，剩下的都是我们这些老骨头和孩子了。生活越来越好了，钱也越来越难挣了，不容易啊。

只是没有想到吃完早饭出去串门时居然家家户户都没有人，门都是开着的，只有鸡鸭猪鹅……这些畜生的叫声，村子安静的有些吓人。我的身体一直都很硬朗，平时也没有什么感冒发烧，应该不会是一觉醒来出现幻觉了吧。我用力的拧了一下自己，是痛的感觉，这不是梦。

我急匆匆的跑到老弟妹家，我们两人是这个家族的最后两个老人了，这么多年来相互扶持着过日子，聊过去，谈现在，也等着对方不知道哪一天死去。流经村子的小河还在潺潺的流着水，一群鸭子在水面上闲散着，路边老三家的大狼狗在吃草——也许是要下雨了，一切都照常依旧。到了老弟妹家，门也是开着的，怎么叫家里也没有人应答，进屋也没找到人。

我这个八十八岁的老骨头，经历过日本人进村扫荡杀人，到过前线送衣运粮，躲过了饿死人人吃人的大饥荒，看见过一个个活人被打死，拉过一车车的尸体，陪着一个个亲人过世……那些人生经历已经让我忘记了恐惧，忘记了害怕，甚至可以说看透了生死。可是面对着这空荡荡的村子我害怕了，莫名的恐惧，这样阳光热人的天气里，我依然浑身发冷发抖。

急急忙忙的沿着原路返回家里，拿起家里的电话，回想着孙子教给我的步骤：先按右上边的键，等出字了，再按最下面的绿键。

“放心去飞，勇敢的去追，追一切……”

“喂，奶奶。”是大孙子的声音，太好了。

“铭啊。”我急忙的和孙子说话“咱们村子里没人了，就奶奶一个人了，村子里空了。”

“奶奶我知道了，你别担心，我过年就回家了，还有半月您就能见到孙子了。”

“你知道了？你怎么知道的？”我很奇怪他怎么会知道呢？

“你告诉过我们了啊。还有我爸我妈，他们今年也会早点回去的。”孙子说的话更让我奇怪了。

“铭啊，你是不是以为奶奶老了，奶奶脑子糊涂了啊？”我一边想着一边和他说着“奶奶清楚的很，奶奶没有糊涂，不然怎么还能给你打电话呢。”

“奶奶我没说你糊涂，你说的我们都知道了，真的。”电话里听的出来那头孙子挺着急的，害怕惹我生气了，当然更听的出来无论我怎么说，好像他们都已经知道现在村子里的情况了，看样子多说也不会有什么用了。

“好，铭你好好上班吧，天冷了多穿点衣服。”

“知道了奶奶，回头我打给你，有事你就给我打电话。”孙子那边挂断了。

自己的孩子我是清楚的，从上到下个个都很孝顺，虽然在外打工上班，心里却挂念着家里的我，每三四个月其中的一两个人就会回家看看，说是怕我孤独，怕我不舍得吃喝。每次离开又会把所有的米面柴油准备好，而且一遍遍的叮嘱左邻右舍多关照一下。虽然我已经八十多了，可是身体一直很健康硬朗，自己照顾自己是根本没问题，根本不用这么小心着。

只是村子的人突然都不见了着实让我这个老婆子惊到了，这是怎么回事呢？难道见鬼了，我这一大把年纪了根本不信那玩意。而且听孙子的意思是我是和他们说过了，怎么会呢？我是今早才知道的啊。难道是我老糊涂了，没有啊，所有的事情我都记得清楚着呢。

是啊，三天了，我回想着曾经所有的往事，一件件一幕幕全都很清楚，全都在眼前，我确定我没有糊涂，我很清楚，我的身体依旧硬朗，没有什么伤病。

阳光依旧暖暖的照在我的身上，身边的大灰猫也懒懒的躺在地上，树上已经没有了叶子，光秃秃的树枝在空中倒插着，今早下的厚霜在院子的阴凉地还可以看的清清楚楚，又快要到中午了，我该准备给自己做点午饭了，这三天来我好像也适应了没人说话的日子，以前还以       为每天必须到村头闲聊两句才能够活下去呢，现在看来没人说话也能活的好好的。

                                                      二

窗外刮起了冷冷的寒风，树枝相互的拍打着发出霹雳啪啦的声音，黑夜不仅仅是笼罩了整个村子，而且正在破坏着恐吓着这个村子。这个只有我这个活物的村子，不对应该说只有我这一个人的村子，毕竟还有躺在我被子上呼呼打呼噜的大灰猫，还有老三家的大狼狗，还有那群鸭子，还有很多很多畜生。真是可笑啊，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了，现在在身边的居然只有这么一堆畜生，真是白活了。

看样子今夜应该会下雪，天已经阴沉了一整天了，已经预备了这么久应该会是一场大雪，年前年后总是会有这么一两场大雪。这八十多年的日子经历过不知道多少场雪了，记忆中还真是有那么一场大雪让我难忘，每每想起来都还感觉到些许的幸福。

那时候我还年轻，刚刚嫁过来一年多，和他一起去双沟赶年集买年货。那时没有现在这么方便，赶个集要走上个二十多里，没有现钱就只能带着点能卖的东西先到集上卖了换点钱，再买需要的东西，再不济就是带着东西到街上试着和人换一些，只是换一下就没有谱了，或多或少，多数情况都是吃亏的，更多的时候是根本没人愿意物换物的。

那天早上天还黑蒙蒙的，村子里也很静，就像眼前的这夜晚一样。在鸡报鸣几次了，我们两人就起来收拾了。他拉着平板车，车上放着两大袋存放的红薯，我也坐在车上。本来不要坐的，可是他硬是不愿意让我走着，还说天这么黑，这么漂亮的媳妇走丢了怎么办。

那个时候的人是不会表达感情的，或者说像现在的孩子们那样表达自己的感情。所以当听他那样说时，我更多的害羞，还有一点的惊吓与心头暖暖的幸福。刚出村子一片雪花就飘到了我的脸上，凉凉的，然后慢慢的融化，慢慢的浸入了我脸里。

“要下雪了。”我对他说。

“嗯，我看见了。”他没有回头，只看着前面的路。

“会下大吗？”我有点不安。

“会吧，这都二十六了，也该下场大雪了。”蒙蒙的黑夜里，我只能听见他的声音，只能看的见他的后背。

“要不我下来和你一起走吧。”我悄悄的问到。

“没事，不重，等会有坡了你再下。”他就这样一直走着，我也一直走着。

看着他的后背心里一阵阵的暖和，心里也盘算着等遇到爬坡下来后，无论他说什么我也不上车了。

雪渐渐的开始下大了，等我们到集上的时候地上已经积起了白白的一层。因为快要过年的原因，即便这样下着雪，赶年集的人还是很多，集上还是那么热闹。我们找块空地，把红薯倒出来了一些摆在地上，等着过年需要的人来买。我们在的这条道上也有好几家在卖粮食换钱的，看样子比我们到的还早，有的卖出了一些，有的还没开张。

等了好半天就两个问价的，雪一直这么下着，眼看着街上的人差不多都置办好年货要往回走了，我的心里开始有了些着急，我看看站在那里吆喝的他，能感觉到他也有些着急了。要是一直这个样子，最后只能去试着换东西了，都知道你卖不掉着急换货，所以到换货时可就真的没有价了。

我正在那里这么想的时候，他突然头和我说：“小琴，你过来在这站在。”

我没有搞懂他要做什么，也没问，只是听他的话站在两个口袋前。看着他混在人群里向远处走了过去，没走几步又回头逆着人群走了回来。

“大妹子，你这红薯不孬，怎么卖的啊？”他突然这么大声的喊，把我吓了一跳，还没懂我回过神来，他又大声喊了起来“这么好的红薯，卖的这么便宜啊？”随后又原话喊了好几遍。没一会有两三个人就围了上来问了价，我按他说的价报了一遍，只听他又在旁边大声说“这价确实不高啊，给我来十斤。”他冲我笑了笑，我瞬间就明白了。随后的三个人也都买了小十斤。

就这样他一趟趟的来回跑着，假装问价，买红薯，骗别人买红薯，终于在集市快要结束的时候把所有的红薯卖掉了。雪也是越下越大了，地上的雪已经厚了起来，我们买好了年货便急忙往回赶。

回去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五点钟了，雪已经是厚厚的铺在地上，而且还在下着，恐怕是会要明天才能停了。回去时他又让我坐在了车上，理由是让我在车上看着年货。

“你今天那样是跟谁学的啊？”看着车上的年货我问到。

“听二叔说的，他说他上街卖东西的时候就这么干的。”他迟疑了一下“我还以为他当时吹牛呢，没想到还真管用。”

说着说着他就哈哈的笑了起来。听着他爽快的笑声，看着他结实的后背，我的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就这样我们相互搀扶着度过五十二年，直到他离我而去。

外面的雪已经下的很大了，屋檐上，树枝上，院子里的地面上，还有我的心里已经被盖上了一层厚厚的白雪。

                                                三

清晨我推开门，外面已经是厚厚雪，整个世界都是白的，整个世界都是安静的，连风的声音都没有，就好像我失去了听觉一样。

我要趁着这会不下了，赶快扫除一条小路来，最起码这屋前屋后，院里院外能走人，要不等雪化了，地面上结冻了，我这个老太婆该怎么走啊，摔一跤就可能要了我这个老命。以前吧摔一下就摔一下了，孩子们跑来跑去，邻居也时常来串门，即便摔倒了总会有人遇到，再不济喊两声就行，现在不行，这村里就我一个人，摔倒了也许就死在那里了，眼看孩子们就回来了，怎么也要等到他们回来，把这个年过安稳了啊。

我找了一把铁锨从堂屋门口开始除雪，打开了一条小路，小路连着院子到厨房所在的耳房，然后出院子，再到房后的厕所。就扫这么多吧，这么冷的天，就我这一个人，哪也不用你去，哪也不想去，就这样挺好。

除完雪准备给自己做点饭，天冷了熬点姜汤吧。打开冰箱时，我便开始不安了，这几天来之前的食材用的差不多了，家里查看了一圈后，发现米面也都只剩下一点了。这怎么办呢？离孩子们说的回来时间还有七八天，更何况谁知道他们会回来吗？这么奇怪的事情发生在村子里，之前那么奇怪的电话，他们是真的会回来吗？还是根本回不来，或者是回来了也是回不到我这个地方。

不行我不能这样的等着，我需要做点准备。村里的超市，对，我可以去村里的超市去看看，并不远，那里应该会有我需要的东西，趁着雪还是松软的我可以用板去推自己想要的货物。

我简单的吃了些东西就推着板车出门了，村子完全被大雪覆盖了，白茫茫的一片，这样安静的村子似乎更美丽了，想一想也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这样完整的雪地了，以前下完雪总是会被各家各户给清扫了，现在没人清扫了，却是也好看了。

很顺利的就到了村里的超市，这是老孟一家三代人开的超市，从原来的小商店开到现在的生活超市，从原来的老孟到现在的小小孟开始看店，这个超市都快成村里的古董了。

和所有的家里一样，超市的防盗门，玻璃门都是开着的。只是一进超市便感觉很多地方不对劲，超市很干净，地上，货架上都很干净，蔬菜也都是新鲜的，冰箱冰柜也依旧在工作。这一切让我感觉到差异，心里也是泛着嘀咕，可是自从经历了村子没人的变化，这似乎又算不了什么了。

因为经常来超市，所以也比较熟悉，直接可以找到需要的东西：油盐，米面，青菜水果，一些肉类……我走进柜台里面准备去看看有没有现成的馒头，打开遮布还真有，我就准备多装一些，当我的手碰到馒头的时候，我整个人都呆住了，我的心跳不停的加速，我的血液在沸腾又冷却，冷却又沸腾，全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

“屋里有人吗？是谁在屋里？是谁，你出来啊！不要躲着了……”我在嘶吼着，我已经泪流满面，我几乎快要瘫掉了，我无法控制我的情绪，就像大水冲垮堤坝。我的内心是震惊的，是开心的，是在黑暗中看到光明的希望，是在即将死亡又看见生的希望。因为馒头是温的。

如果说冰箱冰柜在正常工作是因为有电，那么放在这里预卖的馒头为什么会是温的？如果没有人来加热保温经历了这几天怎么会还是温的？我整个人瘫倒在了地上。

我已经八十多岁，我以为生活之于我已经只是一滩平静的死水，也许偶尔会有微波荡起，但是绝对不会再有巨浪翻滚，即便是一块巨石从天而降，也只会闷响一声然后沉入深深的水底。可是我错了，当我知道也许这个村子，或者说这个世界还可能有一个活生生的人在周围时，我的那摊死水瞬间是巨浪滚滚，浪花千尺。我大喊大叫着，用尽全身力气嘶吼着，甚至像这样瘫倒在地哭泣着，像个痛快的孩子，酣畅淋漓的孩子。

时间一分钟又一分钟的过去了，世界一分钟又一分钟消失了，也许生命也正在一分钟一分钟的死亡结束。我没有振作起来，我没有告诉自己要打起精神，我只是像具尸体一样把需要的东西一样一样的放到了车上，然后把车抬起来，用力把它拉走。那是源自生命的本能，它只想活着，它不会在乎这具躯壳的感受，它不想和这具躯壳一同消亡，至少要减慢这个速度。

我就这样的往家里走着，带着我所谓的战利品在雪地里一步挨着一步，突然整个世界在旋转，大地和天空相互交换了位置，瞬间我整个人摔进路边的深沟——去年因为怀乡家盖新房用土挖出的深沟，靠着河也靠着路，我整个滚了下去，车子翻倒在路边。我没有及时的爬起来，因为我已经老了，没有那么灵活了，我的心还在死着也不想再爬起来了。

一个声音在问我：我为什么还要活着？村子里的人明明已经一夜消失了，我这个已经被土埋到头顶的即将要死的人为什么还要活着？为什么不直接死掉算了？喝农药，跳进刺骨的河里……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死了不就一切都解决了，我干嘛还要为了有个方便走路的地方除雪，为了不会被饿死在这样的雪地里来拉吃的？早晚都要死，我已经没有任何牵挂了，干嘛这样折磨自己，这样苟活于世？难道就是为了等着不知道会不会在年三十出现的家人吗？为了所谓的渺茫的团聚吗？

我就这样的想着，这样的痛问自己，我不想起来了，就这样躺着吧，就死在这里吧。这样的死去挺好，死在这么洁白的世界里，死在这样安静的世界里，没有人知道，更不会有人说什么体面不体面。原来这个世界就剩下自己是这么的好处多多啊，是这么的自由啊，想什么时候死就什么时候死，想死在哪里就死在哪里。

天空中又开始飘雪了，没想到在我临死的时候会是这样的美好，就像孩子们喜欢看的电视剧里的场景一样，用他们的话说这是浪漫的。

我闭上眼等着死神的到来，死神来了，我听见了他的声音，他的呼吸声，还有他的地狱之犬也来了，我也听见了那恶犬的狂吠，那恶犬在撕咬着我皮肤，也许死神把我带走之前会让他的宠物好好的美餐一顿吧。随便吧，一切都过去了，一切已经与我无关了。

                                                                 四

   我努力的睁开的眼睛，看着头顶的黑夜，看着周遭的黑夜，再看了看窗外的洁白的雪，还可以听见怒吼的风和树枝再次相互击打的声音。

我没有那样浪漫的死去，没有像孩子们喜欢的电视剧那样浪漫的死去，是老三家的狗把我拖了回来，甚至它还知道把我拖到这床上来。

可是那又能怎么样呢？正如我知道的那样，这么大的年纪摔倒一下也许就会死掉了，何况还是摔到那么深的地方。我的腿很痛，应该是摔断了吧，我的胸口也很痛，也许已经是内伤很重了吧。

人呐，真的很脆弱，也许平时你强壮的像头牛，以为自己可以把一座大山都能扛起来，可是你一不小心被一块小石头绊倒了，瞬间就死了。人呐，永远都是那么的可笑，认为会有永远永远用不完的时间和明天，就在下一秒，世界就都全部消失了。更何况我已经不想再活下去了呢。

好吧，也许是老天可怜我，不想我抛尸路边，临死了还给我一张床。这到是真的让人满意，虽然没有那样浪漫的死去，至少也不会那样凄惨的死去。老三家的狗还躺在我的床前，还有那只大灰猫，这样也挺温馨的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天还是黑的，屋外的风还是在吼叫着。我突然感觉自己饿了，真可笑，在我想要死的时候居然还会想吃些东西，我不会吃的，这样苟活着干什么呢。叫吧，饿着吧，再等等就不会了，永远的不会了。

也许是又过了半天了吧，我睡醒时天都不知道已亮了多久，外面是阴沉沉的，估计这么厚的雪要化很久了。我现在好渴，我在昏睡的梦里到处找水喝，可是总是找不到，我好难受，我整个人都快要被烧着了。找啊找，终于找到了水，可是为什么我喝完了还是这么渴呢？我的嘴唇好干，它都已经皲裂了，我真的好渴啊！

这是哪里？为什么有这么多的食物，好开心，我要饱饱的吃上一顿，我要把这里的水都给喝掉。不，我是在做梦，对，我现在一定是在梦里，是身体的饥饿还有饥渴在告诉我要去找吃的，找喝的！

不行，我要醒来，我要醒来，不然就真的要死了！我就要死！我好害怕！我不要死！

为什么醒不来，为什么我的身体没有办法挪动？我明明看到了水杯在不远的桌子上，为什么我就是没有办法拿到？

我是醒着的，我现在是清醒的，我只要努力爬过去，爬到桌子前就可以活了，我不要！，我不要死！我要活着！

我的胃好痛啊，我身体好痛啊，我好痛苦啊，求求你们了，求求谁来救救我啊，老天爷啊，求你帮帮的吧，我真的好痛苦啊，我好痛啊，我的身体要炸了，我就要死了，为什么要我死的这么痛苦？

我这辈子没有做过一件坏事，我的孩子们都很孝顺，为什么我要这样悲惨的死掉，这不公平，不是说好人有好报的吗？不是说有轮回的吗？为什么你要这样的折磨我，为什么要让我这样的痛苦啊！

这是哪里？好舒服啊，我不饿，也不渴了。真的好舒服，看样子我是不用死了，我这辈子都在为这个家操心操劳，终于在这最后得到了回报，我看样子可以平静的死掉了，不会再有痛苦了。

什么？是什么滴在了我的脸上？暖暖的，还在流动，我努力的睁开眼。

天呐，孩子们都回来了，他们都守在的身边，原来我睡了这么久啊，他们都回来了啊，过年一家人能团聚真好，还有什么能比这更让我欣慰的呢？

怎么都在哭啊？是因为看到我受伤躺在躺在床上不能动弹了吗？一群傻孩子，我都这么大的年纪来了，躺在床上不是早晚的事嘛，你看看这一个个哭的像个泪人似的。

怎么窗外也满满的都是人啊，村子里的人也都回来了啊！我这是睡了多久了啊，都回来了我居然不知道。

不对呀，我大孙子怎么没有在呢？打电话时他不是说过年会回来的吗？看样子是要回来晚了啊，等他回来看我怎么收拾他。

是谁？我看见一个急匆匆的身影在人群中穿过，正朝着我的房间跑过来，屋外的人群有些骚动了，屋内的人群正一层层的被扒开，是谁正在向我走来？

终于看到了，是大孙子，他终于到了，只见他扑通一下跪在了我的床前。

“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