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故乡。童年。
我的故乡，在川南的一个河边的小山村里。我家座落在山脚下。穿过一边栏杆的残桥，便是那座一层的白房子。
那是90年代村里的第一栋平房。
其实，童年算不上愉快。父亲是个孤儿，因为时代的原因未能上成学，所以把心力全倾注在孩子身上，“望子成龙”、“出人头地”、“跳出龙门”是我们家的高频词。
母亲体弱，情感淡泊。于是，家里总是冷冰冰的。儿时的我们，对家其实是有些逃避的。然而，这一切还是抵不了那些山间，田地里，河边的光景。
夏天的早晨，我们总是约着小伙伴去到河边竹林里，清晨的竹，挂着一颗一颗的鲜亮的露珠，闻息而来的打竹虫，埋头专注的吸着嫩竹。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虫儿，我们来了。看准一个，一手掌握住，然后拿回家，剪掉下肢，然后把玉米芯穿过鼻翼，对面再穿一只，就成了纯天然的风扇。手一摇，它们也开始飞起来。一圈又一圈。然后，每人拿着自己的风扇，走家串户。
除此之外，还会做高脚棒、童车、秋千，你们城里孩子玩过的玩具，我们几乎都自制过。
放假的时候，我们总是成群结队的，背着背篓漫山遍野的找野猪草。遇到下雨，便躲进小伙伴家，打升级。直到雨后天晴，还舍不得散去，直到听到父亲严厉的声音，才仓惶而逃。
这，便是童年光景的掠影。
我一直以为，我是排斥的。关于故乡，关于童年。然而，这就是我们最初对世界的认知，是长久的记忆。
我家属于盆地，田地小块，工作量巨大。加之母亲体弱，父亲开店，于是我们从四五岁起，便开始做力所能及的农活。
到10岁之后，已经用大人的背篓了。雨天的时候，背满满一篓红著，刚走第一步，脚下一滑，红薯满地滚去，它们好像挣脱束缚欢快的样子，我很生气，然而它们停不下来，越滚越远。因为是坡地。我看一眼跌在地上的自己与半背篓红著，扯扯屁股上的泥巴裤。起身，放下背篓，一个一个的捡起出逃的红薯，一边捡，一边恨恨的想：以后要离开这个地方，再也不要回来！受这破罪。
2、进城。
父亲是坚韧的。几年以后，在我步入社会不久，我们家迁到了城里。
我们，真的成了城里人。
从此，再也不用回农村了。
我一直以为，我在期盼这一天，我会欣喜若狂。欢天喜地。如释重负。
然而，没有。
我还是记得我在昆山接到那个电话时，我是沉默的。
挂掉电话，我点燃了一支烟，对着窗户，沉思了很久。
我很少抽烟，只有心情特别好，或者不好时才会抽。
那一天，我抽了3支。
我没有兴奋。一丝也没有。
那一天，我在日记里写：落叶归根。可是我的根在哪儿？我不知道。
3、流浪
我去过很多地方。东莞、昆山、深圳。每一个地方，我都认真的生活过。工作、恋爱。我以为，我会留下。会与这片土地长存，共眠，然而，没有。
我在一个春天的清晨离开。如同以往离开家乡。
身后的人流络绎不绝，城市车流滚滚向前，然而，我终穷是路过。我又去往另一个未知。
诗人说，落叶归根，将军说，解甲归田。可是，我的根呢，我的田呢。没有了。
那就继续流浪吧。
“我是一只飞翔的小鸟，一只飞啊飞，飞到生命的尽头。”许多年前，有好友用这样的文字形容我。
这是《阿飞正传》中的台词，主角阿飞在身负重伤后在摇摇晃晃的车窗里对好友说下这段话。
他见证过我的流浪，所以，他说，我是女版阿飞。
我想，是的。我是阿飞，会流浪终生。
直到，那个春天的清晨。
4、大理
很多人不理解我为什么留在大理。其实，我不大能解释得清。
但我唯一记得的，是四年前的相识。
那是个初春的晴天，阳光淡淡的洒在环海西路上，路的两边，是在春作的农人，她们埋着头，背对着阳光，扯着杂草，田里，是半高的蚕豆苗，有些稀疏的绿。
她们累了，就走到坎边，喝口水，摆弄下老式的播放机，里面的歌曲从凤凰传奇变成了《彩云之南》。
然后，遇见了放学而归的孩子。他们三三两两，有说有笑，沿湖而归。蓝白相间的校服，与湖水交相辉映。
然后，到了才村湿地。头发微卷的男子在埋头作画，时有时无的游人经过，他，未曾抬头。笔下，越来越明的山水田园画卷。
我在城市生活太久了，或者说，在过去的这些年，我在努力的把自己变成城里人。我去学穿衣搭配，为了不土。我去学口才，为了不自卑。我去学化妆，为了增加气质。
我觉得，我真的越来越像城市人了，要不是和朋友在一起还那么粗鲁的话，已经完全看不出来了。
我以为，我早忘了农村。
我以为，那是我终生抗拒的东西。
然而，在这一刻，我心房颤动。
我给好友发信息说：我决定了。
我说的，是我决定留下了。
5、现在
四年过去了，我不是没有动摇过。我有时会沮丧于滞后的就业环境，会怀念写字楼里光鲜亮丽的青春时光，会想念城市里共同奋进的同龄朋友们。
我也试图回到城市。然而，我知道，那不再是我的归宿。
我知道，我的终点在哪儿。
四年了，我还好。你呢？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