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千与千寻》
早饭时间，小舅准时出现。
这是我回家的第四天。
此前三天，舅每天必到：早上踩着饭点到，吃完和来串门的村邻胡吹海侃；午饭，饭后打个盹；吃完晚饭喝完茶，回家。
想必，我回家前的很多很多天，也是如此。
家里有客人，饭菜是不能马虎的，不然会被人指指戳戳、说闲话。
妈妈整天都在厨房里和餐桌边忙活：做饭、收拾碗筷、洗洗涮涮；这顿刚收拾好，又马上开始准备下一顿。
妈妈也六十大几的人了，一天忙下来，瘫在沙发上长喘气：终于走了。
电影《千与千寻》
比妈妈还大两岁的爸爸，寒冬腊月里也没歇着，做木工、穿踩板，能挣钱的活计，都做。
现在的农村，什么都要买，包括米。菜本来是不用买的，但冬天菜少，又被雪盖了菜地，也要买。买米、买菜、买肉、买油、买芝麻瓜子花生面粉；不做工，怎么能挣出一桌齐整的饭菜？
爸爸在北边四处漏风的偏屋里，做活；舅在南边烧得暖烘烘的屋子里，喝着茶、剔着牙，高谈阔论。
年岁相仿的舅，不用做工、也不用做饭，只需要天天去老妹妹家里做客。
不仅做客，还是座上高谈客。
骂东家不地道，骂西家小气，骂某外甥忘恩负义，骂某外甥女目中无人。
一边端起盛好、放到面前的饭碗，一边说爸爸不会过日子、是个劳碌命。
说妈妈姐妹几个惯坏了大舅，夸自己豁达、不拘小节。
电影《千与千寻》
心疼妈妈做饭辛苦，更心疼爸爸挣钱辛苦。舅的日子，过得比他们俩快活多了。
但是说不得。
爸爸稍有微词，比如说舅太懒了，都能引发家庭地震。若是我们姐妹说句小舅的不是，那更不得了了，妈妈会气到原地爆炸。
有时候妈妈自己受不了了，也会发发牢骚，但千万别附和。
除了她自己，谁都不可以说舅半个字不好。
电影《千与千寻》
这一切，并不是因为从前舅待她有多好。
实际上，从小时候砍柴，到大了成家，舅都是妈妈姨妈们帮扶的对象。尽管大家都穷，也要从牙缝里省下钱来，偷偷塞给舅。十几年前，舅家建房子，姐姐妹妹们不仅出钱，姐夫妹夫还自带粮食木料，从挖地基一直帮到上梁盖瓦。
舅是看不起这些抠抠索索的姐妹的，也不觉得自己得过她们什么好处。一张嘴，就能挑出每个人的一大堆不是来，包括她们的孩子、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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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都看在眼里。也未必不知道，舅从我家餐桌上吃饱喝足下来，再串到其他家继续高谈阔论时，也会骂她的两个女儿，不是东西。
但她始终只有一句话：娘亲舅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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