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7 一树繁花

20220710

早上很早醒来，听到窗外雨打树叶的声音，传递着潮湿慵懒的气息。打开窗帘往外看，靠近卧室位置的一丛连翘，有两三根枝条又旁逸斜出，像一根纤长的手臂，向着阳光和雨水伸展开去。将近一个月时间，都不需要给花草浇水，因为已经进入雨季。雨水充沛，草木便繁盛起来，让人真切地感受到何为季节中的“长夏”。

茶室窗前的木槿树，一根粗壮的枝条被连续的雨水打得向地面的方向弯下腰去，有几支打满花苞的树枝穿过防护栅栏，靠在了玻璃上，枝叶繁茂青翠。春季和半个夏天这棵木槿树都被蚜虫困扰，看它迟迟没有开花，还在担心是不是今年就不再开了，结果进入长夏后，雨水充沛，各种虫害一下子消失无踪，这棵木槿逐渐焕发出旺盛的生命力，看它枝条上密集的花苞，过阵子该会是怎样的一树繁花啊！

最近练瑜伽，练到脚步时，瑜伽老师会强调要把脚趾全部舒展开，但这个动作我根本无法完成，因为我的脚趾，除了大脚趾外，其余脚趾都并在一起，完全不能分开，更不能舒展开。从瑜伽老师第一次让我试着把五根脚趾完全铺开到地面时，我的脑海里就浮现出我的第一双皮鞋。但直到今天，我才将她召唤出来。

大概在上初二年级时，班里的很多女生都开始穿皮鞋，特别是几个爱打扮的女同学，她们每天晚上宿舍熄灯后，几乎都并排坐在下铺的床边，一边聊天，一边给她们的皮鞋刷鞋油，于是，整个宿舍都弥漫着浓烈的有点像汽油的鞋油味儿。我那时住在下铺，但家庭条件并不好，穿得也不好。记得上初一的那个冬天，妈妈给我准备的棉鞋，并不是像通常那种黑色条绒的，而是他们冬天收割芦苇时穿的一种叫“靰鞡鞋”的鞋子。整个冬天，我都因为这双丑陋的棉鞋而经常笼罩在一种羞耻感之中。我还有一条由舅妈的裤子的反面改制的裤子，纽扣开在左侧，但这条裤子的颜色和布料都不错，并且裤子开口在哪边别人并不能看出来，所以，我没有觉得心里有太多别扭，但我仍然记得这件衣服。

初二那年，趁着刚刚开学，我的生活费不紧张，我也去集贸市场买了一双棕红色的皮鞋，方口、系带，大概四厘米高的鞋跟。这双鞋经常是我和我最好的一个女同学合穿，中间曾经打了一段时间黑色的鞋油想改色，后来又改回了红色鞋油，最后鞋子的颜色变成一种像苹果一样的红色。我记得女友穿着皮鞋的时候，有一个习惯性动作，就是走着路时，偶尔抬起脚背往对侧的裤腿上蹭几下，把鞋面上的灰尘擦掉。

其实，那时候才刚刚十三岁，身体骨骼尚未发育好，穿半高跟的皮鞋对脚部和下肢骨骼都有不良的影响。即便有了这双皮鞋，我仍然不能摆脱内心隐秘的自卑感。而我至今蜷缩在一起的四根脚趾，便是那段青春岁月的烙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