挖洋芋
文/一树繁花
远处的高音喇叭，播了好多老歌，激动人心的歌声，让我想起，今天是国庆节。是啊，国庆节，祝祖国母亲生日快乐！国运昌盛，兴旺发达！这是我对祖国母亲真心的，衷心的祝福。
早上挖洋芋的时候，妻问我今天啥日子，把我一下给懵住了。现在让那些老歌一提醒，我才猛然想起，今天是国庆节。国庆节，利用仅有的三天假期，我要把洋芋挖完，包谷辦完，把家里的其他家务加班加点完。因为假期一过，另一个身份有好多事，就容不得我分身干农活了！
正因为这种双重身份，我的一个假期，也许就是另一种生存模式。假日里，我也羡慕游山玩水的同事；我也羡慕在大小酒楼餐厅大快朵颐，觥筹交错的同事；我也羡慕出入大商城，大包小包往家购物的同事。但这些都是我的假期不可能有的。晃然间，被妻的催促拉回现实，擦掉幻想的流涎，还得挖洋芋。
深秋的风，让阳光的媷热清凉了不少，但我还是大汗淋沥。不是天气的原因，也不是我干活卖力，也许还是劳动锻炼少了。在我擦汗的间隙，再一次让天高气爽的秋天震撼，纯白的云朵在蓝天上一动不动，久阴初晴的蓝，让目光在蓝的深邃里拔不出来，正所谓“天高云淡，望断南飞雁”的时候啊！这几年很少见到“人”字型或者“一”字型的雁阵，在此起彼伏的呜咽声里一路向南了，也许是我忙与生计，疲与奔波，静下心亲近大自然少了罢？
猛然想起小时候农业社里挖洋芋的时候，那种欢乐的场景了！
那时候全社的人在一起干活，尤其在挖洋芋的时候，那更是欢的不得了，满地都是大人娃娃，干活和嚷闹的声音被秋风传送到远处。秋风不疾不徐的吹，晌午的阳光暖暖的照着地里脱了旧棉袄的娃娃，跟在大人屁股后面帮忙拾大洋芋，或者在还有绿意的洋芋蔓子上摘洋芋铃铃，拿妈妈在缓干粮时缝旧衣服的针线串一串，佛珠样挂在胸前玩。偶尔有一阵南飞雁从遥远的天际呜咽而来时，大人们也会趁机停了手头的活，一齐抬头，搭手眺望，同时也掀起一波关于雁的话题，而娃娃们则会顺着大人的目光，惊喜而呼“咕噜雁”，“咕噜雁”！一直等雁阵掠过头顶，还会喊着“咕噜雁”“咕噜雁”向南追一阵。等雁阵远去，雁声消失，队长会适时提醒大家，“赶紧干挖洋芋”！之前的兴奋和躁动归与沉寂，每个人的心思，都好像被雁阵带走。
挖洋芋的时候，最开心最向往的就是挖“地锅”烧洋芋了，午后的太阳懒洋洋的，照得干活的人也懒洋洋，不是脱衣服就是喝水，所以挖洋芋的节奏会很慢，这时候队长会鼓动大家，“赶紧挖哦！今晚争取把这块地挖完，给咱们烧洋芋”。大人和娃娃都知道“烧洋芋”是最实惠最开心的事，兴奋的情绪迅速在人群中漫延，干活的节奏也就快很多。娃娃们在队长指派的“娃娃头儿”带领下，去搜拾干柴草和枯树枝，队长把“地锅”挖好洋芋埋好后，一根洋火点着“地锅”，也点燃大人娃娃的热切期望。那时候，每个生产队挖洋芋时都会隔三差五的烧洋芋，所以山山梁梁里会不时飘起或浓或淡的蓝烟。那蓝蓝的烟，会久久的罩着洋芋地，弥漫在山梁上，决不亚于今天的雾霾。烟雾弥漫的时候，就有一种温馨而又富足的气氛在弥漫。天气不好的时候，“地锅”就是火炉，大人娃娃会围着火炉取暖，闻着越来越浓的糊洋芋味，热切的等待洋芋熟透的那一刻。
队长会根据洋芋的多少，柴火的大小和烧时的长短来判断啥时“开锅”。队长估计洋芋烧好时，会先把余火灰烬清理了，捏捏滚烫而绵软的洋芋，兴奋的说“好了”！有时人太多了队长会找个人给大家散洋芋，但多时队长会先叼几个跑一边自己吃。于是剩下的洋芋就被迫不及待的人们蜂涌而上，一扫而光。所以洋芋要熟的时候，干活的都停了，像等待命令随时冲锋的战士，大家故作轻松的调侃着，推搡着，这时只有胆大点的娃娃会杂在大人堆里，磨牙斗嘴等着抢洋芋。抢洋芋那场景就没法细说了，喊的叫的笑的，有给自家娃娃转洋芋的，有给关系好的当帮手的，乱得土雾烟山。一眨眼工夫，“地锅”就空空如野。最后剩下小的烂的，不够吃了也会被人们一扫而光，偶尔也有吃不完的时候，就会被队长指派给老人娃娃多的人拿回家里给他们当晚餐。其实大家都知道，抢的洋芋大人先就给娃娃吃的吃，留的留，有余头了大人才自己吃。这一顿烧洋芋就是大家的干粮，吃罢了干活会格外来劲。那时候，人与人之间感情好，有时早上赌咒发誓的骂仗，下午就有说有笑在一起了。而抢罢洋芋坐下来吃的时候，大家经常会彼此推让，抢得多的人，把自己的洋芋匀给少的人吃，一片和睦友善的气氛。真的很怀念那时人们之间那种平等、信任、互帮互助的交往。
挖洋芋时，娃娃们最高兴的还有就是分洋芋了。队长会根据洋芋地离家的远近来决定分洋芋的人家，因为那时洋芋产量虽然不高，但都是人们肩挑背驮，很费力气的，所以在公平公正的前提下，队长会尽量让离家近的人先分洋芋。
在我，分洋芋是高兴事，但有时又很害怕。因为那时父亲是预分组掌秤的，社里那杆大秤就是父亲保管和使用，队里所有的东西都是父亲一秤一秤分给家家户户。所以那时无论分啥，分多分少，我家的东西都是最后被拿回家的。那时大哥二哥正上学，也都还小，且多时学生也会支援生产队，干活回家也迟了。也许那时人们贫困，防备心理格外重，洋芋分开后，大人经常会让没力气的小娃娃看好自家分到的东西。看洋芋的娃娃多了也好，大家在一起摸黑疯玩，只有家里人来了才赶紧过去帮忙拾洋芋。随着地里没运回家的洋芋越来越少，剩下看洋芋的娃娃也越来越少，有好几次我家在最后，黑沉沉的天上乌云密布，寒凉的风吹得野草怪声作响，吓得我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父亲或哥哥远处的咳嗽或者脚步声，都像是我迫不及待的救星。所以那时候我感觉背着小背篼，一路小跑帮父亲背洋芋倒是好事。
包产到户之后，人们的生产智慧和劳动积极性被空前激发，同样面积的耕地里，人们种出五倍六倍都不止的粮食。尤其最近十多年，洋芋在我们这里被作为支柱产业大力发展，洋芋面积和产量也激增了十几倍，所以好多人会把堆积如山的洋芋埋在地头，根本不怕人偷，等卖的时候就直接装车去卖。
看着地里堆积如山的洋芋，我真的为父母那时的艰难寒苦痛心。那时候，一个烧洋芋就是一餐饭，现在每每想起母亲把抢到的烧洋芋只给自己掐一点，而把绝大部分给我和弟弟吃，心里就忍不住泛酸。母亲为人厚道，不善争抢，所以得到的洋芋就总是很少，烧焦或者我俩吃剩的，她才吃，还说“遭踏了有罪呢”。
而今，父亲和母亲都已离我而去，他们的那段岁月也随风而去。但他们留给我长久的记忆，将陪我一生，直到我的生命终止。在没有他们的日子里，我喜也痛，悲也痛，他们在我成长路上的疼爱，将永远在我的血脉里，支撑我行走在人世。
所以在举国同庆的时刻，我想起我的父母和他们那个年代。祖国母亲之对我，也许是虚空的，遥远的，但父母之对我，更实在，更贴心。因此，我以怀念父母来祝福祖国。因为每个人都入规入矩，自强爱“家”，那“国”就会繁荣昌盛。正如我赶紧把自己的洋芋挖完，把包谷瓣完，把私事处理好，才有更多的时间和精力去工作，从而挣钱养家。
人说，有国才有家，我相信大家都懂这个理，就看我们怎样实际行动了！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