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阿古的选择:向生而死

作者: 玩哈子 | 来源:发表于2020-04-30 20:17 被阅读0次

《奥赛罗》作为莎士比亚的四大悲剧之一,与《哈姆莱特》既相关又有所不同。其相关之处在于,二者都体现了欧洲文艺复兴时期的“人文主义”思潮,突显了人的价值,而且中心人物面临着相同的人生选择—— 生存还是毁灭?

然而,或许“一千个人眼里有一千个哈姆莱特”,但我相信一万个人眼里也只有一个伊阿古。若说哈姆莱特是因为在生存和毁灭之间犹豫彷徨而最终被人推向毁灭,那么伊阿古则是主动为了生存而“义无返顾”地走向了毁灭:这点即二者的不同之处。

个人认为,《奥赛罗》的中心人物既不是奥赛罗也不是苔丝狄蒙娜,既不是凯西奥也不是罗德利哥,而是那个十足的小人伊阿古。理由如下:奥、苔、凯、罗等四人都不过是伊阿古一手操纵的“棋子”而已,而且全剧的情节发展也是以伊阿古的阴谋实施为线索的。

从第一幕起,伊阿古就开始实施阴谋:唆使罗德利哥在深夜吵醒勃拉班修,企图破坏奥赛罗和苔丝狄蒙娜(勃拉班修之女)的“好事”,从而取得罗德利哥的信任并骗取钱财,以便进一步达到报复奥赛罗的目的。

伊阿古之所以要报复奥赛罗,仅仅是因为奥任命了“从来不曾在战场上领过一队兵,对于布阵作战的知识,懂得简直也不比一个老守空闺的女人多”的凯西奥作副将,而他则只能“充一名旗官”。

自此以后,嫉妒和不满便成了伊阿古的心魔,并最终将他拉向毁灭。他的毁灭,不是肉体(物欲)的毁灭,而是灵魂的毁灭,而这一毁灭恰恰又是为了肉体(物欲)的生存——职位和金钱——所致,即向生而死。

生存原本是每个正常人都具有的本能需求,然而伊阿古的这种需求是以剥夺别人同样具有的生存权利为前提,因此他所选择的生存方式不具有正常性。正是这种不正常的生存方式,宣告了伊阿古的灵魂正在走向毁灭。

伊阿古为了肉体(物欲)的生存而不择手段,于是在无意识状态下陷入了灵魂毁灭的泥潭。他处心积虑,步步为营,将奥、苔、凯、罗四颗“棋子”玩儿得团团转。他善于察言观色、装腔作势、挑拨离间、搬弄是非,而且八面玲珑、巧舌如簧。

他牢牢抓住“棋子”们的致命弱点并加以利用,从而蒙蔽他们的双眼,糊涂他们的理智,使每个人都以其为友,对他言听计从、信任有加并大肆赞扬,认为他“正直”、“忠诚”。

他清楚地知道,奥赛罗在战场上神勇无敌,但对人情世故几乎一窍不通,只是草莽英雄一个。他相信奥赛罗“会对苔丝狄蒙娜做一个最多情的丈夫”,并将奥“坚定、仁爱、正直”的优点“巧妙”地转化为致命的弱点。

就此而言,我们难以否认伊阿古头脑聪明。然而,他将聪明用来损人利己,突破了道德底线,于是其聪明便沦落为阴险和狡诈,这也注定了他只能成为小人。

当草莽英雄遇上聪明小人,故事必将以悲剧而告终。鲁迅先生曾经说过:“悲剧就是将那有价值的东西毁灭给人看。”英雄的价值毁于小人之手,难免令人扼腕叹息、唏嘘流涕,但英雄的精神必然长存,这似乎倒又值得庆幸了。

而小人为了肉体(物欲)的生存竟然不惜自毁灵魂,岂不是更深层的悲哀?人生而平等,英雄也好,小人也罢,他们作为个体的人,其与生俱来的价值原本是相等的。因此可以这样说,《奥赛罗》不只是一出草莽英雄奥赛罗的悲剧,更是聪明小人伊阿古的悲剧。

伊阿古与奥赛罗本来有着同等人的价值,但他为了贪求肉体(物欲)生存的安乐而不知不觉走上灵魂毁灭的不归路,这难道不更令人感到深深的悲哀吗?

从精神层面来看,莎士比亚在剧本结尾处若不将伊阿古“绳之以法”(伊最终因阴谋败漏而受罚),而是让他阴谋得逞后仍能“逍遥法外”,那么无论是对奥赛罗还是伊阿古来说,《奥赛罗》的悲剧色彩都将更加浓厚。

然而,悲天悯人的莎士比亚没有这样处理,最终将向生而死的伊阿古“绳之以法”,大概是不忍心看着他走向彻底的毁灭,而给他一个“赎罪”的机会吧。这一曲笔的运用,与鲁迅先生在夏瑜的坟上“平添一个花环”可谓有异曲同工之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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