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三,年味正浓。昨天妹妹和儿子一起才去拜年看过大父,说是精神还好,今天中午就接到噩耗,大父已然撒手归西。
我是出嫁多年的侄女,除了办喜事,再有就是年头岁尾,平时很少见到大父。但是因为大父的独当一面的稳健,沉默寡言的睿智还有刚正不阿的秉性,他一直是我深藏心底最尊敬的长辈。
幼年时期,父亲在外工作,母亲带我们姐妹在老家务农,大父就是我们的保护神。农村耕牛都是轮流喂养,但十几年来我们家从来没有养过,都是大父屋在养,因为我家既没有放牛的人,也没有养牛的地方。母亲虽务农,但从未单独犁田,单独挑稻,一切重活累活基本都有大父承担。而且,由于大父辈份高,为人正直,村里大事小事都要听个大父意见,所以我们姐妹在村子里从未受到 不公正待遇,反而受到多方礼遇。想起小时候,在村子里实在是风光得很。
大父个高身体健壮,做起活来,不怕苦不怕累,饭量也大。大父家细姐跟我同年,自幼失聪,但极灵敏,深得大父宠爱。
有一年正是插田的暑期,那时我大概五六岁和细姐在家玩,等大父回来吃饭。中午吃稀饭,一大鼎罐放在地上凉着。大父回了,我和细姐抢着去盛稀饭,互不相让,争得面红耳赤,大父说,别急,一人盛一碗,轮流着来,看是你们盛得快,还是我吃得快。于是我们用饭瓢一勺一勺地盛,大父却是一碗一碗地吃,一碗粥要不了三口就吃完了,我们抢着跑着去盛粥,笑着喊着端过去,看大父得意地笑着大口吃下,大家围在旁边看着,记着数,好像大父吃了七八碗粥,激起一屋子的笑声。 如今近四十年过去了,大父由正当壮年到风烛残年,到现在已是天人永隔,但我曾无数次想起此事,脸上和心头都是满满的笑意。
读小学时候,我们举家搬离老家,见大父的次数少了,即使见了面,大父既不会八卦,也不会询问,简单说几句话而已,但他的表情告诉我们,他对我们的生活很满意。成家后,见大父的次数更少,基本都是在亲家过门,正月出方,或者各种喜宴上,大父是一贯地嘿嘿嘿憨笑。
而2005年的一件事,却让我又找回童年那种依仗大父的踏实感觉。那年十月,我因病住院,险些丧命,心情低落。开刀第二天,老公一家因为早就定好重阳节那天给一个远方过世多年的老爹立碑,所以全部都去了。父母远在青岛,我们也秉着报喜不报忧的原则,不敢惊 惊扰。那天,我独自一人躺在医院,大父从表姐那里得到消息赶到医院,坐在我床前,久久不语,后问这一家人呢?我慢声解释,都下乡立碑去了。难道一个活人比不上一个死人?大父厉声问,那是我从未见过的急切和严肃。一句话未完,我扯过被角,泪水长流。
此后几天,大父常过来,在我床前坐坐,并不说什么,反而是听我细细诉说,而再离去,二天再来。于病痛中的我而言,大父的出现真是最温暖的良药。父辈三人中父亲洒脱,细爷严苛,唯我大父,是润物细无声的好父亲形象。
大父勤恳,幼年丧父,早早挑起家庭劳作的重担,后成家立业,家庭人口众多,呆得最多的地方就是田间地头。五十来岁,大婶娘去世,大父伟岸的身躯转向锅前灶头。这一操持,直到三年前倒向病榻结束。
人生苦短,真情永存。人到中年,隔三差五总是会接到亲人离世的消息。以前总觉得悲伤不能自己,现在也能学着慢慢面对,认为是人之常情。也在这些生老病死之中,逐渐学会成长,学会接受,学会把逝去的人装在心里,更学会珍惜眼前人,过好每一天。
天下雨了,突然大降温了,很冷。年前我常担心我的大父能否扛过严冬。今天,我无需担心了,因为我的大父再也不怕冷了。天雨路滑,大父您一步一步踏稳了,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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