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在读杨绛写的钱钟书,他们是非常相爱的夫妻。
钱钟书先走了,杨绛就说我现在越来越老了,我想我大概要走了。可是,没有悲哀,因为我会去见我死去的女儿跟丈夫钱钟书。
可同时,她也很害怕,不知道应该用什么样子去见钱钟书。因为她跟钱钟书谈恋爱的时候,还是一个十几岁的女孩。
钱钟书记得的她的样子,是十几岁?还是二十几岁?还是三十岁他们一起在欧洲留学的时候?还是后来五十岁左右下放文革,受到折磨的时候?还是她现在一百岁老太太的样子?
她忽然害怕应该用什么样子去见钱钟书。
我忽然想到苏轼的这句“纵使相逢应不识”。我觉得最大的悲哀,不是不能见面,是见面以后认不出对方了。
如果有一天我要去见我死去的母亲,我应该用什么样子见她。
她记得我的样子是我童年的样子还是少年的样子?她一定没有看过我现在的样子。我应该用什么样子的面容去见她。
所以这个时候我们发现,苏轼的《江城子》几乎变成华人世界永远在教科书里的一首诗。
我们在小学的时候就在读这首词,朗朗上口,中间没有任何难的字,也没有任何难的句子。
可是会在你一生当中,忽然有一个句子出来。比如说“纵使相逢应不识”,可能会变成杨绛去思念钱钟书,也可能会变成我去思念我的母亲。
这是一个历史上动人的一个句子。
我们讲的千古绝唱,是因为那个句子里面承担了人共同的最深的一个情感。
因此如果这个文化里,少了这个句子,少了这个文人,少了多少动人的情感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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