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奶狗」
隔天傍晚李一辰被陈佳薇叫醒之后自然发现了他房间里处处污浊的痕迹。陈佳薇告诉他他昨晚躺床上哭着喊了一宿的妈妈，而他妹妹李依依也红着眼睛陪了他一晚上，早上陈佳薇和她换班了之后她才去陈佳薇的房间里睡去了。
陈佳薇说她一会儿要去赶高铁了，她做了一顿饭，准备和李一辰兄妹俩吃了就先走了。
晕晕乎乎的李一辰惊得从床上坐起，大喊糟糕：“我也要去赶车啊！”
“早上你妹妹给你们改签了，你这样子怎么回去啊，可能连安检都难过。”陈佳薇跟他说。
李一辰起了床，自觉脑瓜顶还是沉得厉害，喉咙管里也阵阵地犯恶心，难受十分。
他套上棉拖鞋准备去刷牙洗脸，在洗手间碰见了妹妹正在漱口。两两对视，李一辰发现了妹妹浮肿的布满红丝的眼睛，他讪讪一笑向妹妹道歉说以后再也不多喝了。
“管你呢。”妹妹含了一口水股着腮帮子漱牙。
他们又间歇性地谈着几句，陈佳薇在隔壁的厨房里催促。
“天要黑了，一会儿你赶得及吗？”李一辰终于洗漱完坐到饭桌前与陈佳薇搭话，而陈佳薇和他妹妹李依依也没有在等他，第一碗米饭已经几欲见底。
“怕我赶不及你还洗头啊？吃个饭都等你好久。”陈佳薇瞟着李一辰没有吹干的头发。
“我一会儿送你嘛。”李一辰解释。
陈佳薇说：“不用，你车还停在公司楼下呢，你抽个空去开回来吧，不然年后回来可能就不在了。”
“哦。”
那天李一辰其实也没有机会送她，陈佳薇网上下单的网约车师傅直接将车开到了他们楼下。李一辰帮陈佳薇把行李箱拿到楼下时，看到开车的师傅将脑袋从车窗里探出来向陈佳薇抱怨：“你这地可真够偏的，我绕了几个来回了，我亏大发了。”
陈佳薇一个劲儿地赔笑抱歉。
“那我走啦……”陈佳薇在车里向李一辰摆摆手，“明年见。”
“嗯，注意安全，明年见。”
“哥哥，我们去拿车吧。走过去，再去买点东西，明天就回家了。”陈佳薇走后，李依依对他哥哥说。
可是走到公司的写字楼下大概有半小时的路程呢。
“走吧，去吹吹风，我猜你的酒还没醒吧？”李依依见哥哥迟疑，又推了他一把。
他们于是回到房间里把大衣套上，取了钥匙，锁了门。他们下楼，挨着走进冬日傍晚的凉风中。
“哥，你知道你昨晚是怎么回来的吗？”李依依侧头去问李一辰。
“陈佳薇打车带我回来的吧。”李一辰答。
“嗯，但是那个开车的好像和佳薇姐认识，他和佳薇姐一起把你扛上楼，把你扔到床上。是扔哦，那个男的使的力，一声巨响，我都以为你要把床砸坏了，我就是没敢发火！然后那男的又和佳薇姐到她的房间去说了一会儿话才离开的，把车开得嗡嗡嗡地响。”
“是吗？”李一辰听得莫名其妙，他是什么也想不起来的。
“哥，你了解佳薇姐吗？”
李一辰想了想，自觉对她了解一些的，可是刚才妹妹那么一说，他又认为不甚了解。
“我不了解。”
“那你想了解她吗？”李依依歪头去看她哥哥。
“我了解她干嘛？”李一辰以为自己讲得自然。
“唉呀哥，不开玩笑，你真的抓紧一些吧。”李依依又摆正了身形。
“抓紧什么呀……”李一辰看着他妹妹。
“抓紧时间，抓紧我佳薇姐啊，我觉得你们是有那么个意思的。”李依依揽住她哥哥的一只胳膊，“女人的直觉。”她补了一句。
他们后来回到了老家。而因为房大，人少。那么空旷，那样寂寥。他们没有在家里呆多久，早早地就买了一众礼品打车去往外婆家。
父母走后的每年，他们都这样。
大年初一夜，李一辰在几位表哥和舅舅们之间来回乱窜的时候，李依依接到了陈佳薇的视频电话。
“依依妹子，在做什么啊？”陈佳薇开口即问。
“看电视，等饭吃。喏，好多人的。”李依依将镜头扫过她的表姐妹们，表姐妹们有的对镜头打招呼，有的“咿咿呀呀”地捂住脸别过头去。
如此一幕使得陈佳薇后来说话也小声细气起来：“你这是开始拜年了吗？才初一啊，习俗不同吗？”
“没有啦，我和我哥年年在外婆这儿过年的。”
“嗷呜，这样啊。挺好的，人多热闹。”陈佳薇讲。
“是的啦。佳薇姐你呢，你在做什么呀？”李依依忽然没来由地觉得陈佳薇这番通话肯定不止问候这么简单。
“我没什么可做的，想你就给你打个视频啊。”
“想我？”
“想你呀。”
“哇，佳薇姐你够意思。”
“是吧。”
“想我哥吗？”
那边的陈佳薇迟疑了一会儿：“没有，想他干嘛呀，之前天天看到，都腻了。”
“嗯，他这会儿在跟我舅子们学做菜呢。我们这儿的男人可勤快的，抢着做饭。”
“啊哈，是吗？”屏幕里的陈佳薇笑出一口白牙。
“是的呀，当时让你来我家玩儿你不来。”
“这有什么关系吗？”
“啥？”
“哦我说我下回去，下回有时间一定去。”陈佳薇打着马虎眼。
像李一辰这样需要远走他乡的打工人一般是元宵节前就得回去复工的。但这一年李一辰凑足了勇气找麦主管请了假，麦主管虽表迟疑但后来还是批了。
等到他过了元宵，正月十七返回到他于河边的那间出租屋的时候，就听到陈佳薇与他说麦主管可能要辞职了。
李一辰听得恍惚，问是出于什么原因，陈佳薇也答不上来。
李一辰后来到公司报道，与麦主管单独会面过几次，但没一次听主管提起他将要离职一事，搞得李一辰也不知道传言是真是假，也没好意思去问。
等到四月中旬，公司里来了一位新人。虽是新人，但显然是来做领导的，人们看他被麦主管领到部门那会儿是西装革履，正式不苟。
麦主管向部门成员们介绍：“同事们，廖先生，这位！绝对的实力派。我们的CEO花了大精力才请过来的……我呢，会花一两天的时间来和廖先生完成交接，过后他就是你们的主管了……”他尔后跟着一串客套语及祝福的言辞。
所以，同事们说的都是真的。李一辰在台下听着，感到失落，也觉得难过。
晚上，李一辰与陈佳薇说让她先走，他想请麦主管吃顿饭。
“那我晚饭要不要做你的份？”陈佳薇问她。
“不用了吧。嗯，不用了，少做点。”
于是陈佳薇戴上头盔骑了她自己新买的电动车先走了。
李一辰跑到公司楼下，静待麦主管从楼上下来。
他们到附近一家日本人开的寿司店坐下，吃了有四十来分钟左右。
出来了，麦主管沉声嘀咕：“什么寿司啊这么贵，服务员也全都是中国人吧？不值不值，亏了亏了。”
“还可以吧，不是您要来的嘛？下回我再请您吃别的，看您喜欢。”李一辰看着低他半头的麦主管说。
这样一看，他发现麦主管好像有白头发了，什么时候开始有的？他这会儿好像才是49岁吧？
“好好好，下回我们喝酒……”麦主管抬手拍着李一辰的肩背，“要不要我开车送你回去啊？”
“不用了，我自己骑车回去就好了。”
“唉，你呀可以考虑考虑买一辆车了，钱存着做什么用啊。买了车没准你找到女朋友的可能性都要大一点。”
“是是是，我会考虑的，我驾照都还没有考呢。”
“那我看你这会儿哪还有时间去考？一星期一天假，请假还麻烦，还扣钱，我想哪个驾校里也没有你亲戚吧？”麦主管居然讲得有些愤愤然起来。尔后又话锋一转，“唉？你和陈佳薇怎么样了？处过？”
“没呢，朋友，朋友。”李一辰脸红讪笑。
“没出息！”麦主管又轻推了他一把，“那我走了，你不要我送你的话。”
“好的，好的。您慢走。”他们已经走到了麦主管停在路边的车旁，李一辰微微躬身，看着麦主管上了他的车。
回到河边的出租屋里，上了楼。听到卫生间里有动静，猜想陈佳薇大概在洗漱。
这么早？李一辰暗自发疑。
路过厨房他顺手开了门进去看一下，电饭煲的红灯还亮着，案板上有切好分放的白菜和肉片。
还没吃呢？那这会儿去洗漱是打算吃完就躺？李一辰又好奇了。
他正考虑要不要热心肠帮陈佳薇炒一下菜，隔壁卫生间有开门的动静了。他走出厨房，在门口与陈佳薇碰面，把陈佳薇吓到了。
“哇靠，真怕你耍流氓。”陈佳薇惊叫。
“你没吃饭就去洗澡？”李一辰看着陈佳薇一身睡衣和裹着头巾的脑袋。
“是啊，趁你不在。”陈佳薇边说边抱紧怀里的盆挪步走了。
李一辰跟到她后面理论：“嚯，你住这也这么久了好像我把怎么着了似的？”
“砰”的一声，陈佳薇进了她房间后随脚把门关了。
李一辰也进他的房间，“砰”的一声把门关了。卸下肩上的包扔到桌子上，他几步走到床边仰身躺下去，咧着嘴无声地发笑。他安置在床边的鱼缸里，几条金鱼也自在地吐出泡泡。
“你吃不吃？”等到陈佳薇返回厨房花了时间把菜热好了上桌后，见李一辰靠在厨房门边往里瞧她。
“不吃，我来闻闻。”
“你真狗。”
李一辰坐到陈佳薇的对面，陈佳薇按他说的给了他一只空碗、一双筷子。
“麦主管说些什么啊？”陈佳薇问起李一辰。
“大概就是公司内部里几位主管之间意见不合，麦主管呢现在处于被排挤的阶段，他觉得老板也没看好他。他呢索性就想回去退休不干了……”李一辰夹着陈佳薇做的水煮肉片说着。
“啊？这就退休了，麦主管看着也没到退休的年龄啊？”
“主管他老人家不缺钱吧。他说他女儿也毕业了，人家姑娘想着创业，他呢现在没压力了，辞职回去也许还能帮他女儿一把。他还说什么大不了以后他去开出租车啥的。”
“这样啊……也挺好，就是有点舍不得。”陈佳薇讲得是认真的。
隔天是周末。午饭前，陈佳薇约李一辰上街去买菜。
返回的途中，在一个小区入口前碰见一只哈士奇幼崽，一位保安大叔正蹲在它面前在挑逗它。
陈佳薇“啊呜啊呜”一阵，直呼可爱，也蹲上前去围观。
“咦，它脖子上有个牌子。”陈佳薇发现狗狗脖子上有张缺口不齐的纸皮，被一根蓝色的毛线穿过，套在了狗的脖子上。
纸皮上边有歪歪扭扭的字迹，陈佳薇吃力地看了一会儿，上边大概写的是狗主人是个学生，无力照料，说碰见这只狗狗喜欢的可以收养，就当是送的。
保安大叔瞧瞧陈佳薇和她身后的李一辰，问道：“你们喜欢狗吗？要养它吗？”
“这……”陈佳薇好像拿不定主意，迟疑过后她回头去看李一辰。
李一辰也觉得那额头上有三把火的小东西耐看，而陈佳薇显然比他还着迷。他于是随口说：“喜欢就带回去养呗。”
“叔叔你要养吗？”陈佳薇似乎只剩下这一个顾虑了，毕竟是大叔先发现的狗子。
大叔伸手揉了揉狗头，那狗“嘤嘤”叫了几声。大叔站起身说：“我们各退几步吧，它跟谁走谁就抱回去。”
他们三人于是也便那么做了，陈佳薇和李一辰往东退几步，保安大叔往西退几步。小哈士奇抖抖身子又“嘤嘤”叫了几声，一个转身，直奔向陈佳薇，大概是她和李一辰的手上都提着袋子，它猜里边一定有可口的。
陈佳薇乐得“哈哈”笑，一弯腰轻松地就抱起了小狗。
“那你就抱走吧，看你也是真的喜欢它。”大叔在那头笑着向陈佳薇他们摆手。
「07苦恼」
“我们是不是有些冲动了？”抱着狗的陈佳薇还没走到他们的住房时就有些动摇了。
“哪里我们，是你呀。”两手提着袋子的李一辰回答陈佳薇。
“什么？你刚才没怂恿我吗？是你刚才说喜欢就抱走的！”陈佳薇不悦地用胳膊肘顶了一下李一辰。她分明没用多大力气，但见李一辰踉跄着从人行道晃进了马路间。不巧这时有一辆电动车经过，为了避让李一辰，那辆车摇摇晃晃地避让的同时发出了刺耳的刹车声，那声音直惊得李一辰和陈佳薇愣在原地半晌发不出一点儿动静，只有黑白色的狗在陈佳薇怀里卖力挣扎。
幸好车没摔，但是他们两人受了一顿骂。
“对不起。”陈佳薇向李一辰道歉。
“是我踩空了。”李一辰莫名地想笑。
“还笑！”陈佳薇喝了一声。
他们决定把小奶狗安排在住房的一楼，李一辰从房间里搜刮出来一件旧夹克给它做窝，陈佳薇当即在淘宝上为它下单了狗粮和尿垫等必需品。
“哇，不便宜啊，这以后得往这家伙身上砸多少钱啊？”陈佳薇说话间目光都变得呆滞。
“喜当妈，给孩子取个名吧。”有人不嫌事大，模样看上去倒是显得轻松。
蹲在地上的陈佳薇愣是都要抬起腿来去踢李一辰一下，被李一辰闪开了。“你给它取个名吧，让你做干爹，以后我们一起养。”她说。
“不要！”李一辰拒绝。
而最后还是李一辰给奶狗取的名。因为那天是4月11日，农历的三月初七。小奶狗于是就叫初七了。
初七在它老妈和干爹上楼之前在地上撒了一泡黄尿作下马威。
嗷！狗在叫，陈佳薇也跟着叫，“怎么办呀！”
中午在厨房吃午饭时，于手机上了解到还要给狗打疫苗及定时驱虫等繁琐的手段，她又是一阵叫苦连天……
如果这是陈佳薇这段时间的苦恼，那么李一辰的苦恼更多是在工作上。
自从换了个新主管之后，李一辰一直觉得这个新主管对他不怎么待见，总能从他做的线稿或者什么方案上挑出些毛病来，然后是三番两次地批评教育。
“喂，你最近的臭脸色肉眼可见了。”陈佳薇提醒过李一辰。
“别提了，怪上火的。”李一辰想说，而他讲出来的更直白：“廖主管对我很不满意啊，我好像也有点受够他了。”
如果只是听着，陈佳薇并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反而怀疑过李一辰似乎变得爱抱怨了。
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的时候，是在某一天早晨，部门里开完会后，廖主管单独叫了陈佳薇去办公室谈话。
谈什么呢？大概是让陈佳薇加把劲，多做事，最好是能接替李一辰手里的工作。
从此陈佳薇的心里便多了一份令她常感煎熬的秘密。
她甚至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李一辰了。
此前公司就有要裁员和搬迁的传闻，到了四月底，总公司五个部门在厨房里集合开会，领导在众人的注视下终于将传闻证实。
李一辰被裁员了，整个部门里八位同事只他一人被除名，理由竟是学历不符合公司的入职标准。
李一辰当天下午抱着收纳盒下楼的时候，部门里同事都将他送下楼。他本来觉得还行，当有一位女同事为他难过落泪的时候，他也忍不住了。
可以说那一天是李一辰头一回体会到何为耻辱，但一切多亏那几位同事为他抚平。李一辰告诉他们将来的某一天一定请他们吃一顿大餐。
陈佳薇想来是心情最为复杂的，在住房楼下拥抱李一辰的时候，她都不知道自己是在安慰李一辰还是在告慰自己。里头的哈士奇大概猜到主人就在门外，它嘤嘤地叫着，在卖力地挠门。
“以后怎么办啊？”她问李一辰。
“工作可以再找嘛，有什么大不了的。”李一辰缓缓将陈佳薇推开。
事后想来其实真没什么大不了的，摆好了态度会有什么过不了的坎儿呢？李一辰在家里休整了两天。他和陈佳薇一样早起，目送她去上班，而他常留在家里逗狗。
试过在手机上找工作，后来认为最好还是去学一门本事。倘若自己再做设计，单枪匹马的他不太乐观，有意想去学理发，而又对餐饮行业心向往之。
后来出去买菜顺便遛狗的时候，在街角的文化宣传栏上看到了物流点搬运快递包裹的兼职，傍晚他与陈佳薇吃了晚饭后嚷嚷着出了门。
“干什么去？”陈佳薇在二楼的窗户口问李一辰。
“干一晚兼职，体验生活！”李一辰冲她叫道。
搬快递真是力气活，李一辰没有领到扫码的美差。于是与几个大汉和小哥一起，从夜里八点钟换上工作服之后就一直搬到了第二日凌晨六点。
十个小时，180元。李一辰从头湿到脚，走路都觉得布料粘身。而不觉得不适，反倒有一种发泄后的畅快感，印象里他活到24岁了还是头一回出这么多的汗。
他是笑着走出那家物流集中点的，是时天色蒙蒙亮。他走路来的也便将步行回去。
有幸又见到这个点的马路上原来也有那么多的车在奔驰，道上也不难见到一些早起的人，更不提那些早餐铺子。他有意要去买点早餐带回去，又怕这个时候那些蒸笼里的包子都还只是在加热中，又或者等陈佳薇睡醒的时候，他给她带的早餐已经是凉了太久了。
他想罢也便不去叨扰那些铺子了。
他走到住房楼下开了门，原本受惊的狗子嗅出了他的味道，于是持续发出低沉的怪叫扑腾向他。
好容易让那只狗子冷静了下来，他轻踏脚步上楼，到自己房间里取了衣物然后缩到洗手间里洗了个热水澡。花洒将他从头到尾淋湿的时候，他莫名的又觉得难过十分，立在水柱下哭了起来。
陈佳薇常在八点二十几分的时候才起床，这时距离那个点还有好一阵子。他于是也不想做早餐了，轻手轻脚的回到他的房间，喝了一杯水后他拉上窗帘，摸索着到了床上之后他就躺下了。
感谢劳累，他能轻易地就睡去。
《500英里》的前奏将李一辰唤醒，他妹妹李依依给他来的电话。
“大哥，现在是不是午休时间啊，有没有打扰到你？”
“我睡觉呢。”李一辰从床上起身。
后面是闲聊，李一辰一时间没能向妹妹说他已经失业了。
挂断电话的时候，看见手机屏幕上的时间已经过了十二点。他重又躺下抓过被子盖过自己的脑袋，想试着再睡一会儿，但是做不到了。
他爬起身穿了鞋去拉开窗帘，光明于是照耀进他的房间。他适应了一会儿，凑到窗边的鱼缸前抓了一小把鱼食散进鱼缸中，又按下了氧气泵的电源为鱼缸注入新鲜。
他穿戴好了进到厨房想去做点午饭，但打开冰箱发现里面仅剩小捆的青菜和一些鸡蛋。做面条吧。
他端着面碗下楼去看望初七的时候，发现它居然嘴馋面食，于是便蹲到它的饭碗前撵了一些与它分享。
很快他发觉自己居然在与一只奶狗面对面的吃食，他忽然快乐，仰天大笑，一通爱抚献于初七。
下午，李一辰骑车在城市里街道上晃悠的时候，忽然萌生了回家的欲望。他想回去了，回到自己的城市里去找工作，去生活。为什么不去尝试一下呢？
他把电动车停靠在路边，他就戴着头盔坐在车上思考些什么，一只脚驻地支撑着，外人看来他像是在发呆 。
终于决定好了，他反倒有了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他骑车去往超市，脑子里想着今晚做一顿什么好吃的？
买一些排骨吧，把肉喂给陈佳薇，骨头留给初七，这主意真棒。
可是，唉，陈佳薇啊，如果走了，真的舍不得吧？
然而又能怎样呢？自己还要和她维持这样的关系多久呢？消耗着，在日后想来一定会知耻的。
他真的去到超市买了一大袋排骨，彼时脑海里一直在思索着排骨能怎么做呢？土豆炖排骨、糖醋排骨、红烧排骨……
明天星期天，她应该休息，让她吃个够。
他于是又买了一些佐料和配菜带回去，赶在陈佳薇回来之前，他边看教学视频边动手操作，当真弄出了三道排骨菜出来。
饭也熟了，也到了陈佳薇下班的点了。他发信息问她回来没有？
“快了，在路上。”陈佳薇回复他。
李一辰百无聊赖，去到楼下将初七抱上来。好奇宝宝对新世界兴致盎然，极不协调的奔跑着四处嗅闻啃咬，李一辰抓它不易。
陈佳薇将她的电动车停靠在门外，然后开门进屋。尔后听到她一边上楼一边喊：“李一辰！狗不见了！”
狗在楼上的。极度热情的跑至她跟前扒拉起她的裤子，围着她转圈圈，同时哼唧哼唧地发着怪声音。
“你把它带上楼的还是它自己爬上来的？”陈佳薇问倚靠在厨房门边的李一辰。
“它说它想上来，于是我就带着它上来的。”
“哦哟，你又听得懂了。”陈佳薇调侃。
李一辰撒谎：“我在楼上做饭，它在下面听到动静了，叫个不停，肯定是想上来啦。”
“别惯它。”陈佳薇在狗的脑门上轻轻的拍了一下。
“你受什么刺激了？三盘排骨一碗汤？”陈佳薇放好东西进到厨房后，看着桌上的菜她果真吃惊不小。
“我发现你瘦了嘛。”李一辰瞟了一眼陈佳薇的圆脸说。
“说反话出门踩狗屎！”陈佳薇坐到饭桌前。李一辰背对着她在盛饭，初七吐着舌头坐在桌脚边。一会儿瞧女的，一会儿歪头看男的。闻到肉香的它眼里充满渴望。
“今天去找工作了吗？”陈佳薇问话的时候，李一辰放在桌上的手机忽然响了，“叮咚”一声。
“有人找你。”陈佳薇瞟见了屏幕上一个叫尤静的给他发来的“哈啰”。
李一辰将饭碗递给陈佳薇，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机屏幕，表情意外。
“谁啊？”陈佳薇问他。
“一位初中同学。”李一辰对她说。
「08老友」
“哈喽。”李一辰坐下来后打字回复他这位已经有七八年没有联系了的同学，就叫尤静。
“在干嘛呢？”尤静问他。
“没干嘛，等饭吃呢。”
“好久不见了，在哪高就啊？”
“在A城，刚失业了，准备回老家了。”
“啊？怎么了？我也在A城的。”
“这么巧。”李一辰打完三个字点了发送后忽然听到了陈佳薇的声音，她说：“笑得好猥琐啊。”
有在笑吗？李一辰没自觉，但他有些尴尬地按熄了手机屏幕扣在桌上，端起饭碗就开始刨着吃。
“小姑娘表白啦？”对面的陈佳薇问他。
“哪有这种好事，扯淡。”李一辰挑了块小肉扔给初七。
“叮咚，叮咚……”李一辰的手机还在响。他拿起手机看最新的一条消息：“方便接电话吗？”
“在吃饭，晚点可以吗？”李一辰回复。
“好的。”
李一辰又把手机扣在桌上，这回久久不见响动。
“喂，我刚才问过你话的，今天去找工作了吗？”陈佳薇嘴里嚼着东西。
“去了……”李一辰抬眼看陈佳薇，“我去外面逛了一下，逛着逛着忽然就想回家了。”
陈佳薇故意翻了个白眼：“所以你没找到吗？”
“嗯。”
“我明天休息，陪你去找吧。”陈佳薇说。
李一辰愣了一下，好一会儿他开口道：“不是，我的意思是我想回老家了，我想回去看看，可以的话就在老家找个工作得了。”
这下换是陈佳薇发愣了，李一辰也陪着她沉默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陈佳薇又开始吃饭，啃肉。李一辰于是也埋着头吃饭，啃肉。初七在桌子下，不停的发出各种动静，对两人的裤脚鞋袜进行各种抓挠。
陈佳薇将她碗里的最后一块骨头夹到桌子下扔给初七，之后她放下了碗筷。她应该吃饱了。
“你决定好了？”陈佳薇双掌贴在桌面上，看着李一辰。
李一辰还在吃，他低着脑袋用余光匆匆瞄了一眼陈佳薇又收回。想说“差不多就这样了”，但是话没出口又听陈佳薇问：“就没有什么留念的吗？”
“留念，有啊……”李一辰最后咽一口嘴里的食物，“我毕竟在这里生活这么久了，我喜欢这里。麦主管，我的那些老同事，还有你，这栋房，我都舍不得啊。但是天下无不散之宴席对吧，都是时间问题。”
“那这狗呢？它也是你的狗，哪天我要是出远门带不走它怎么办？谁来照顾它？”
李一辰看见陈佳薇一脸认真，而他听来却又莫名地想要笑。他不敢笑。他弯下腰一把抱起脚边的初七，让它肚皮对着陈佳薇。他说：“这样看来它还真是个麻烦啊。要不趁它还小还萌，我们把它送给宠物店吧，免费的他们肯定要。”
怎料陈佳薇怼他：“靠！你这么狠心？你自己拿去送吧！”随即是她起身，走到门口又停下来回头瞟了几眼桌上的两副空碗，她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离开了厨房。
李一辰也起身，一手拿着手机照明一手抱起初七准备将它送到楼下。
到了楼下，想起尤静说要和他通电话，他于是又找到了牵引绳系在了初七的项圈上，准备带它出去溜一溜顺便打个电话。
楼上走道里抱着洗脸盆的陈佳薇听到楼下有开门的声音，从窗户探头往下一瞧，看见李一辰牵着一条狗。
“你丫真的要把它拿去送人啊！”陈佳薇心火要起，叫道。
下边的李一辰被吓了一跳，抬头咧着嘴向陈佳薇说：“没有啦，我遛狗。”
“你神经病呀，早不遛，天都要黑了你才拉它出去。人说了疫苗没打完少带它出门！”陈佳薇说罢自顾缩回脑袋，顺手将窗户玻璃拉上，关闭。离开时隐隐地听见李一辰在下面解释说他是要接个电话什么的……
接热水洗脸的时候，陈佳薇忽然意识到这是她认识李一辰以来第一次对他表露生气，也意识到她这气生得是不太有底气的，毕竟想来李一辰真的没有哪点是对不住她的，他已经对她足够好了。
想到这她又有点想哭、难过、抱歉。尤其是因为她现在的工作岗位，恍若这岗位是她将李一辰排挤走了才获得的一样。几日以来，这真成了她心中的一道坎儿。
像是师父倒了，徒弟上位。她是早有预料的，却装傻和师父一起等来了他的命运，真有些残忍冷酷的意味。
可是她是喜欢师父的呀，喜欢李一辰。
并且也相信他是喜欢自己的，相信他们之间已经互生好感、萌生爱意，之差某一个人先开口说出来了。
然而刚才在厨房里与李一辰的一番对话，却让她意识到自己似乎是高估了自己在李一辰心里的位置了，毕竟他已经做好了只身离开的准备了。
真让人失落啊。
今日早晨，陈佳薇起床去洗漱时，路过李一辰的房间。不知道他回来没有，喊了几声也没有回应。她伸手去试着开一下门，居然没锁。
从门缝里探头看里边，可以看到李一辰的房间里昏暗，只有窗帘的缝隙间有条状的光亮试图闯入并阔染开来。
她将洗脸盆轻轻放下，轻手轻脚地走进李一辰的房间，走到他的床边。可以看见他已经回来了，正裹着被子蜷缩在床上，面朝墙壁，脑袋和右边手臂露在外面。陈佳薇看不清他的脸，但能听见他鼻息均匀。
有些同情他，心疼他。想问他要不要吃早餐，又怀疑他是否已经吃过了。不好打扰他，于是只得悄声退了出去，给他关了门。
到了公司后，得空了她就拿出手机试图帮李一辰找到一个合适的工作，就像以前李一辰帮她找房子一样。但终于还是不太顺利，所以打算明天周日她陪李一辰出去看看……
可是现在李一辰说他想要回去了。一切于是都变得空落落的。
该怎么办呢？要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他那个电话怎么这么长时间讲不完？距离她刚才拉上走道上那扇窗户已经过去了大约三十分钟了，李一辰还没有上楼的动静。可她从窗户往外看去，外面分明已经黑得差不多了，即使有那些个昏黄的路灯，也黑得差不多了。
陈佳薇是洗漱过了，按往常来说她这会儿是已经坐到床上看剧或者是在微博上与某些网友们斗智斗勇的。但是陈佳薇今晚无意像往常那样做了，她这会儿特别的想和李一辰待一会儿，似乎有许多的话需要与他探讨一番，所以她等着。
为了等得从容一点，她还是去把碗洗了，把卫生间清理了，走廊也拖了，台子上的花草也浇了，就差进到李一辰的房间帮他把鱼也喂了。可即使这样，那家伙还是迟迟不见回来，陈佳薇开始怀疑他是否真是拉着初七去送人了。
“喂，初七送出去了吗？”陈佳薇等不了了，她给李一辰打电话过去问。
李一辰原来早就接完他的电话了，他说他和狗坐在河边吹吹风：“我们就在楼下，你要不要出来坐坐，挺凉快的。”
是的，五月里的A城已然有些闷热了，夜里外边的风当真凉爽许多。陈佳薇在走错了一次方向后成功在离家五十米开外的河边找到了李一辰和那只黑白色的狗，他们坐在一起，在河岸边，其中那只狗有大半边身子已经弄湿了，李一辰不肯将原因告知陈佳薇。
“李一辰，我好看吗？”沉寂了许久后，夜色里陈佳薇扭头看着李一辰并问他，河里映射的霓虹照亮了她半边脸。
李一辰也扭头面向他，咽了一口唾沫后他默默地点了点头。
“我性格怎么样？”陈佳薇又问。
“还好啊。”李一辰回答。
“是不是你的菜？”想不到陈佳薇这样地直接了当。
李一辰试图用尬笑来掩饰些什么，但是又听陈佳薇说：“你喜欢过我吗？”
李一辰于是不想要笑了，跟他说话的人是认真的，他最好就别嬉皮笑脸的。也放得开，不多饶舌，他说：“喜欢过你的，但是后面就想要放弃了，我自卑。”说老实的。
“哈？自卑？为什么呀？”陈佳薇似哭要笑。
李一辰想起了些什么，他说：“你不是喜欢有车的，有房的，还要帅的吗？”
陈佳薇骂了一句脏话，然后她眼里溢着泪光起身要往回走，那条趴在地上的狗站起来挣扎着要跟上她，李一辰于是便松开了他手里的牵引绳。
隔天早上李一辰去外面带了早餐回来，倚在门边的陈佳薇与他说：“我们去找工作好不好？”
李一辰却告诉她他想出去几天，有个同学也在A城，她租了个门面准备做生意，想要他帮忙去装修一下。
“男的女的？”陈佳薇问。
“女的。”李一辰说。
“就是让你手机响个不停的那位？”
“是，几年没联系，忽然就冒出来了，昨天打电话是向我借钱，说是需要一点资金周转。”
“你没被骗吧？”陈佳薇狐疑。
“我本来也抱怀疑态度的，但是昨天晚上我另一个同学也联系了我，跟我讲起了也被那位同学借钱的事。而我们几个以前是比较熟的，他们还到我家里做客过。”
“所以你是打算要去喽？”
“也算朋友嘛，就去看看喽，顺便也在那边碰碰运气，没准能找到个工作，离这儿不远的。”
陈佳薇听来好受了一些，想说“所以你不一定非要回老家不可了吗？”但是她臭着一张脸说：“去呗，进传销了别联系我啊。”
李一辰于是整理出了一个背包，网上预约的快车开到了他们楼下接到了他。
此后一别是四天，四天里陈佳薇没有一点儿李一辰的消息。陈佳薇觉得这也是李一辰的一个坏毛病之一：这个人就是你不去联系他，他总不会主动来找你的。
“真的进去了？”第五天的中午，陈佳薇在微信上给李一辰发了条消息。但迟迟没有收到李一辰的回复……
另一边的李一辰其实看到陈佳薇的消息了，但彼时他手上沾有颜料，是不方便拿手机的。
而他的手机就放在店里的一张柜台上，同学尤静先他看到了那条消息，扭头坏笑着调侃李一辰说：“陈佳薇？进去？进哪啊？一辰，你不是说你还单身吗？”
李一辰于是举着画笔凑过去看，半晌红着脸说：“啥啊，乱七八糟，就是我一朋友，我来这里几天没联系她了，她可能以为我进传销了。”
“不是普通朋友吧？她好看吗？”尤静一巴掌拍在李一辰的肩头上。
“有尤静好看吗？”那一边坐在柜台前填进货单的霍芳也向他们这边瞄了一眼随后打趣，她是尤静的大学同学，也是这次开店创业的伙伴。
“差不多了。”李一辰尴尬地笑着。
“尤静，他说你长得差不多。”霍芳使坏。
“你才差不多！”尤静话是向霍芳说的，但她又轻轻一脚踢在了李一辰的小腿上。
李一辰退回到墙面前继续他的手绘，脑海里回想的是他以往和尤静认识时的一些场景：
他和尤静是在B城念初中时的同班同学，也是从朋友那里得知自己和她老乡，即使这样，他在学校里时也并没有和尤静说过几次话，顶多也是补习时一起在班主任家里住过。后来他们都回去老家中考了，当时一起返乡中考的还有另外两位男同学，也是老乡。
中考结束后，李一辰邀请两位男同学来家里玩，男同学之一说他和尤静回来后居然也是一个班，可以叫她一起来吗？
当然可以。
所以那天有三位他的昔日同学来到他家里做客，那时感觉奇妙又有些恍惚，像时空穿梭了一般，同窗同学在时隔三个月左右居然又在世界的另一个角落重聚了。
李一辰也是那天才添加了尤静的微信号，和三位同学一起吃了几顿饭，让他们在自己家的新房子里住了一晚。
隔天散会后，李一辰就没有和尤静见过面，也没有说过话，而他添加的尤静的微信号更是沉寂，七八年过去了一点点动静也没有。老实说李一辰其实都快忘了尤静这么一个人了，倒是那两位男同学每逢春节了还会去到李一辰家里住上一两天。
多年后尤静在车站里接到了李一辰，说来也奇怪，两个人见面后都笑着说对方变了，但是又都那么轻易地就把对方认出来了。
“我听他们说你家出事了，都这么久了……”尤静在饭店里给李一辰接风的时候对李一辰说，“……对不起啊，我也是最近才知道。什么都没帮到你，哪怕是一点安慰都没有。我这个朋友不够意思，请原谅。”她低过头，眼睛也显得真诚。
“嗨，哪里呀！”李一辰缓过神来，一面把背上的书包卸下来一面说，“你看，我这不好好的嘛，我妹也好好的。”
尤静仰起头来露出微笑：“嗯，你是最棒的！”她还眨了一下眼睛。
“你呢？好几年没动静了，怎么忽然就冒出来，我都以为你给我的微信号是僵尸号了。”李一辰说，“头发也剪短了。”
尤静环臂搭在桌子上：“怎么能是僵尸号呢？我就是不喜欢发动态而已，再说了也不见得你找过我呀。”
是啊，这几年里他的确没有找过她一次。
尤静后来说她高中毕业后在大学念了护理专业，毕业后和同学一起在老家的一所医院做了一年护士，后来实在不喜欢。今年年初和同学来A城旅行采风，最终决定在这里创业开店，甚至考虑定居在这边了。
“当然，新生活从欠一屁股债开始。”尤静笑着说。
李一辰听来，即使也对尤静的计划感到艰难甚至怀疑人家姑娘是不是把事情想得简单一些了？但是更多的是他受到的鼓舞，尤静这样的女孩子都可以这么敢拼？他还在唯唯诺诺些什么呢？
暗地里，李一辰又一次下定决心了，他的目标是要开一家餐饮店，这一次，尤为坚定！
后来到尤静的店里帮她们装修了四天，越发从那两个小他一两岁的女孩身上受到了激励与启发。比起自己，她们显得成熟得多，也乐观许多。
这天是第五天，装修计划必定能结束的。
傍晚时分李一辰收走他的颜料后，与尤静、霍芳对地面做了一次大的清理，摆好了货架的位置，就等墙面的画漆干了她们就能着手进货经营了。
“今晚你是回不去了，我们请你出去吃顿好的吧，睡一晚明天再回去。”尤静请示李一辰。
李一辰也便跟着去了。
他们落坐的那家餐馆算不上高档但显得很宽敞，转盘圆桌摆下了九张还有多余，主打亲民实惠的各类家常菜让餐馆显得格外热闹。
李一辰吃得开怀，向两位姑娘说他的梦想也是开一家饭馆，但是估计得从学徒开始。
尤静于是玩笑里带着鼓励他：“要不将就在这里学？以后还能常见面。”
李一辰被激得心动了，只是一时半会儿勇气还没有提上来。
“是不是不放心那什么薇的？把她也接过来嘛，方便的话。”尤静讲。
“不是，是话到正题上我有些紧张了。打比方说我想留在这儿打下手，我该怎么跟店老板说呢？”李一辰问。
“一会儿我帮你去问。”霍芳忽然仗义出手。
于是那天傍晚，在霍芳姑娘的帮助下，我们的李一辰有望离他的梦想更近一步了。
晚上回到尤静她们的出租屋，尤静照常要去霍芳的房间去和她挤一个铺子，这些天她把她的房间都让给李一辰了。
李一辰进到尤静的房间，把门关了，他要给陈佳薇打一个电话。
陈佳薇彼时仰坐在床上看《甄嬛传》，一直以来都觉得对这剧会百看不腻的，但今晚她直瞅得睡眼惺忪，手机画面一顿，电话铃一响，她被惊得狠狠地打了一个激灵。
“陈佳薇，我找到工作了！”李一辰向陈佳薇汇报这一好消息。
却听到陈佳薇似乎心情不是很好，她“哼”了一声：“你去了这么久现在才有时间回我电话吗？有这么忙吗？”
李一辰解释说：“前两天感觉没什么要向你分享的，后面有时忙完了有空想和你说几句，但是时间点不对，怕打扰你休息。今天看到你消息时我手上有颜料不方便，现在这个时候我猜你应该还没睡，所以就给你打电话喽。”
“说白了就是没想我。”那边的陈佳薇讲。
“你找到什么工作了？”陈佳薇改口问。
“餐馆当学徒，端盘子。”李一辰说。
“什么？你怎么想的？”陈佳薇的语气显然是深感意外。
“改行了，学做菜。”李一辰重申。
“你脑子秀逗了，在餐馆能学到什么真本事啊，你真以为人家会把他们的方法秘方都教给你吗？不怕是去做廉价劳动力啊！”陈佳薇叫着。
“我理解，我也没想着要他们的什么秘方，我就是想要学习一下大概的流程，做一些了解。”
“你是想当厨师还是开店啊？现在转行会很吃力的吧？你会设计工作就不难找的，我可以和你一起找。”陈佳薇在劝。
算了吧，我真怕他们哪天又会以我的学历为由把我开除了。
这是李一辰的心里话，他没讲与陈佳薇听。
「09小别离」
隔天，李一辰从尤静她们那儿回到了与陈佳薇租的房子。
傍晚陈佳薇下了班，李一辰已经做好了饭菜在等她。
吃饭时又提到了工作的事，李一辰跟陈佳薇说了他才孕育不久的理想，陈佳薇于是不再劝他。
“那你是要搬走吗？总不能再像以前一样骑着电动车上下班吧？真的很远啊。”陈佳薇问李一辰。
“暂时不搬，但是我可能要住在那店里。餐饮店下班都晚，我也许不能常回来。”李一辰说。
“这不矛盾吗，你是在为我着想吗？”陈佳薇考虑到房租的问题。
李一辰摇摇头：“没有了，就是觉得反正租金都已经交到年底了，东西我也带不走，所以就不搬了。”
谈话到这里显然两人都已经说得差不多了，都在安静地吃着碗里的饭菜。
陈佳薇洗碗的时候李一辰还坐在餐桌前玩手机。陈佳薇扭头看了他一眼说：“李一辰，我觉得你好傻。”
李一辰目光从屏幕移到陈佳薇的身上，不解地说：“我又怎么了嘛？”
“也比我想象中的狠。”陈佳薇接着讲。
李一辰将手机扣在桌面，起身时将椅子带得“吱呀呀”作响。
他们后面抱到一起了，小伙子向姑娘要了一次爱的机会。
他们在第二天分别。李一辰去了另外一个市区当学徒、做小二。
天气开始变得闷热，陈佳薇搬进了李一辰的空调房。楼下那只狗长得稍微健壮了些，开始会串楼了，并且从此不再愿意到楼下去睡。
某天晚上李一辰和陈佳薇通电话，李一辰告诉陈佳薇说他已经在抽空看题了，他要考驾照，将来可以把初七带回家。陈佳薇听了很高兴，说他终于开窍了。
六月的尾巴，他们再通电话的时候，李一辰跟陈佳薇说：“麦主管找过我，说他女儿开的工作室需要招设计师，希望我能去帮忙。但是我没有答应他，只说我有空了可以帮忙做兼职，还是要以餐馆的工作为主……”
陈佳薇听了不太高兴，又和李一辰小闹了几句。
一九年的七月七日，是李一辰的生日，他提前一天请假回到了老地方。
生日当天适逢周末，李一辰在傍晚时分将他以往同一部门里的老同事们都请到了一家饭店聚餐。麦主管也来了，九个人坐满了一张圆桌。点了很多的菜，酒上得很少，因为同事们第二天都要上班。
他们聊起了以往一起工作时的许多趣事，也聊起了不愉快的事。讲到最后李一辰站起来向各位鞠躬道谢：“感谢以前各位都帮助我或鼓励我追过陈佳薇，我好像成功了！”
哇……同事们由衷地为他或者他们鼓掌，使得他俩的脸蛋儿红彤彤的半天没有消下去。
晚上骑车回去的路上，陈佳薇在后座揽着李一辰的腰，脸蛋贴在他背上，说：“开慢点儿，我们吹着风慢慢回去。”
李一辰却问她：“薇妹子，你考驾照了吗？”
“有，上大学时和朋友去考了，那时学校学生有优惠。”陈佳薇说。
“有空的时候我们去看看车吧，可以先买一辆来给你熟悉，我时间少，指不定要到九、十月份的时候才能拿到证，那时我也达不到上高速的条件。开不回去的。”
陈佳薇不知怎的，没有应允，说太急了，需要再想一想。
此后，他们两人又是各居一方，常常一个月难见两三次。见面时大多还是陈佳薇打车去找的李一辰。
李一辰其实不住在餐馆里，他的朋友尤静和霍芳帮他租到了一间房，就在她们的楼上。
那间房很小，摆下了一张床和一张桌子后就没剩多少落脚的地方了。陈佳薇第一次进那间房的时候感到有些压抑，她问李一辰这样习惯吗？李一辰说小是小了点，但是像狗窝，睡着也安心，房间大了反而会让人感觉空落落的。
小房间的桌子上有电脑、平板和键盘，笔筒和笔记本，迷你热水机和一支杯子。陈佳薇翻了翻他的笔记，发现记的多是一些菜谱和配方。此外还有账单，大大小小的数字分散得很乱。
陈佳薇问李一辰没有厨房怎么吃饭？李一辰说通常都是在饭馆里吃的。而当天晚上他们准备出门吃夜宵前，就有人打了李一辰的电话叫他去吃饭。那人便是楼下的尤静。
李一辰领了陈佳薇下楼去与她们认识。人们都笑脸盈盈地相互问候。事后李一辰怕陈佳薇害羞，没和她留在尤静她们那里吃饭，两个人到外面去吃了。
晚上的时候，陈佳薇才发现李一辰一直在做兼职，而客户方正是麦主管的女儿。
听李一辰介绍说麦主管的女儿美校毕业，不想打工于是自主开了一家手绘墙纸工作室，目前也还处于起步期，人员也不是很完善。经由麦主管的推荐，李一辰兼职为他们勾线稿和做一些后期效果图，每个月也能有两千左右的收入，多多少少弥补了一些他在餐馆实习的惨淡工资。
只是这样使得他不得不经常在自己的房间里熬夜加班。又因为常盯着电脑和平板，他现在已然配了一副近视眼镜放在家里备用了。
“有时候实在忙不过来就发过去给我，我又不是不能帮你。”陈佳薇讲。
陈佳薇去看望李一辰的时间通常是在周六下午下班之后，在他那里过一夜，次日下午又要赶回去，因为周一总得正常上班。
后面因为天气逐渐转凉，加之还养了那么一条狗，陈佳薇极少再去找李一辰了。
李一辰夜里偶尔睡不着，想起陈佳薇。他觉得陈佳薇好像有些变了。总觉得她好像没以前快乐了，没有以前脱线了。从什么时候开始呢？从他说要回老家开始？又或者从他们在一起开始？兴许更早。
是什么原因呢？是因为我非得要学厨吗？李一辰没能想明白。
一九年的九月十三日是中秋。李一辰返回到他和陈佳薇的出租屋里。白天他们一起去玩过，晚上他们做了一顿算得上是丰盛的晚餐，连初七都意识到了这一点。
在厨房吃饭时妹妹李依依打来了视频电话，电话那边的她这时也已经放假跑到了外婆家里了。
依依从视频里鸡贼地发现了哥哥身后那个拼装而成的衣柜里挂的一件米色的连衣裙。
“哥哥，我要看那件衣服！”李依依在视频里大喊。
他们交往的事情于是暴露了，暂避在外边走廊里的陈佳薇被李一辰拉了进来。那边的李依依也跑到了外婆和一位表姐的跟前。
看得出来外婆笑得很欣慰，一颗脑袋夹在两个年轻女孩之间不停地用方言讲着“带回来，带回来……”
“她说什么？”陈佳薇将脸歪到镜头之外低声问李一辰，她听不懂老人家的话。
李一辰的一句“让我把你带回去”使她红了脸。
饭后他们一块儿到了屋外去遛狗。外边风凉，陈佳薇的一只手塞在李一辰的一边衣兜里。
陈佳薇说：“一辰，明年我们换个城市生活吧？”
李一辰讲他今年回去后想在老家考察一下，想在老家的城市里开一间门店。
“餐饮店？”
“嗯，试一试。”
“想好了？”
“想好了。”
“那加油吧。”陈佳薇抱住了李一辰的一只手臂，前面的初七也许嫌他们走得太慢，身体力行地拽着那条牵引绳想要快快往前跑。
李一辰又提到了买车的问题，指着前面的初七说：“买一辆车吧，放假了才能把它带回去。”
陈佳薇这回讲：“那我陪你去看吧，买你喜欢的。”
隔天他们就打车去了汽车城，逛过了几家4S店。李一辰看上了心仪的车，问销售小哥说驾照还没有拿到手可以买车吗？
小哥讲买车没问题，但开车一定要有驾照和行驶证。
李一辰推出了陈佳薇，说她有，可以让她先开着。
陈佳薇连连摆手，讲自己是不敢开的，科目二和科目三加起来一共考了四次才过。
故而这回买车的事又暂缓了，非得等到李一辰自己拿到证了不可。
假期结束，他们又分开了。此后就常是电话与视频交流，就连国庆期间两人也没有见面。陈佳薇宅在家里熬鹰追剧和照料那只狗，李一辰呆的餐馆不放假，他忙着上班和往驾校里来回的跑。
陈佳薇生日的时候，李一辰提着蛋糕在傍晚时分终于在河边小屋附近的街道上下了车，不太美好的是他在赶去河边小屋的路上，手里提着的蛋糕盒不小心碰到了迎面缓缓开来的一辆黑色轿车。
李一辰自己觉得没有什么大碍的，小小的碰撞并没有给那辆车留下什么痕迹，二来也是因为小路太窄，而他恰恰是被夹在车子与一面墙之间的。可是他又是切切实实地收到了黑色桥车车主那恶狠狠瞪来的目光的。
如此一来他也有些不爽，血液都涌上了脖颈，正欲瞪回去或者说点什么的时候，那辆车却已经开始缓缓地向前挪过去了。
李一辰平静了心情，他朝着小屋走去，远远的就听到了初七的叫声。
在出租屋楼下，他看到门口放了一盒蛋糕，一束鲜花。紧闭的房门后面初七叫得更凶了，犬吠声里不时的还参杂着嘤嘤嘤的低吟……
「10结尾」
李一辰和陈佳薇的别离是在圣诞节前，陈佳薇的家里有事，李一辰开车送她到了高铁站。
事后李一辰带着初七去了工作的地方。
然而尤静和霍芳给他租到的那间房实在太小了，没有地方可供初七折腾的。
李一辰想在附近再租一间房。尤静她们问他不是打算年后就不来了吗？李一辰说陈佳薇走得有些急，他还没来得及与她商量好。陈佳薇的许多东西也都还留在河边的那间出租屋里，而那边的房租也快到期了。
“可是你现在在这边租房，万一你女朋友以后还在那边工作，你是打算天天开车接送她吗？”霍芳与他讲，“沟通好了决定好了再做打算吧。”
最后的处理是尤静和霍芳接受了那条狗，暂养在她们的阳台上。李一辰还是住在那间小房，不过他已经抽空到河边小屋里去把陈佳薇和他自己的一些必需品都搬过来了，这会儿这间小房显得更加拥挤了。
他把他住了很多年的河边房子提前退掉时还是有些难受不舍的，而那也是经过了陈佳薇同意的。陈佳薇答应得也干脆，说她可以不住在那儿了，离公司较远不说，那桥上常有车辆和行人来往，很多时候让她睡不好觉。
李一辰于是将一些带不走的东西留在了那儿等着东家收拾，有些东西便宜卖掉了，例如空调和冰箱等电器。
大叔送给他的鱼他放生到河里了，那时心里也忐忑，不晓得那样的观赏鱼能不能在河流里顺利生存。
阳台上的花草他问过尤静她们了，她们愿意要，李一辰于是就将几个盆栽也小心翼翼地放进了车里。
关于那几个盆栽，他骗了陈佳薇。盆栽其实不是大叔留给他的，也没有一些是他自己买的，这些都是大叔的女儿留下的。
大叔的女儿与他年龄相仿，他们曾经相恋过。后来那女孩随她父亲离开了，他们也输给了时间，没有过多的原因就分开了。
即将放年假了，李一辰以为他会面临一个提了车但是没法开回去的局面，因为他还处在实习期。然而同乡的尤静成了他的希望。她也有驾照，虽然拿到了本本后她就没碰过车，但好歹她的实习期已经过去了。
“可我原本打算今年和霍芳都不回去的。”尤静犯难。
霍芳打圆场说她一个人也能忙得过来的。
于是这一年李一辰是和尤静一起返乡的。
回去后不久，网上流传的病毒感染被证实了。疫情爆发，全国各地都暂时封了城。李一辰和依依住在外婆家里，彼时真的是菜吃完了都得上山挖。而好在外婆平时勤恳，自己在院子里真的种下了不少的菜。
李一辰打电话给陈佳薇，她家里的情况大抵如他一般。
比较可怜的是霍芳。他打电话向霍芳问好的时候，霍芳说她后悔了，她现在只能天天呆在房里，小区出不去，店也紧关着，饭菜还得靠人家送来吃。
一直到三月前后，他们所在的城市才都相继地解封了，人们可以戴着口罩出行。
依依一时间还不能返校，哥哥有考虑要开一家小饭店，她于是得空就和哥哥一起到街上去找合适的外租门面。她和哥哥小时候都是随父母在外地读书的，后来也少有时间了解过自己的家乡。这一回他们开车四处跑了几圈，豁然发现原来自己的家乡也发展得很可观的了。
找了几天，哥哥决定先将计划搁浅了。疫情当下，他不敢太冒进了。
李一辰后来的计划还是回到Ａ城，继续找个班上，等待时机成熟了，他必定还要回来着手他的念头的。
陈佳薇比李一辰先返回了Ａ城。霍芳打电话与李一辰说陈佳薇到他房间里来拿东西了，是她给她开的门。
后来与陈佳薇通电话的时候，陈佳薇与李一辰讲了她的一些故事。故事在她现在讲来显得真诚多了：她是如何在大学里与一个男生相爱的，分开了，又在A城重聚了；闹矛盾了，分手了，可他后来还是来找她了……故事到结尾是他们都要听从内心的独白与抉择，他们的爱情复燃了。
啊，命运啊。李一辰难过了很长一段时间，问过了许多为什么？但终于想明白陈佳薇摆的这一出与大叔的那位女儿如出一辙，但是能带给他的是远不如前者来得深刻的啊，他经历过一次了。
谢谢你呀。
原来在生活里，感恩与希望是对等的。
他像个孩子一样向昔日的麦主管讲述。“来，来我女儿这里，和她一起工作，我把她介绍给你。”麦主管大义卖女。
后来李一辰真的加入了麦主管女儿的工作室。
麦主管的女儿叫陈清清，她随母姓的。陈清清对李一辰说：“姐是有对象的，你不能听我爸的话对我打主意哦。”
陈清清的确大李一辰两岁，她和李一辰当真拜了姐弟，李一辰也住进了姐的家里。
姐是个单亲家庭里长大的孩子，她的母亲在她出生后不久就生病离世了。麦主管为记念自己的老婆，给女儿上户口时取名用了老婆的姓。
李一辰住进麦主管家里，白天充当陈清清的小弟兼司机与她去上班，晚上回来偶尔陪麦主管下棋、看新闻，讨论那个特别有趣的美国总统。
老爷子有时无聊，还帮李一辰报名过几次相亲活动。
姐姐的工作室其实离以前将他裁掉的公司并不远，后来那个公司搬迁了，于是离得更近了。
这让李一辰偶尔与陈佳薇碰面并不难。他们坐在一起吃过几次饭谈过几次话，好听的和不好听的都有，例如：
“不要一副难过的表情了。”
“我们又不是仇人。”
“其实我也没那么喜欢你的，我喜欢那种安静的，那种斯文的，你能懂吗？”
“嘿，你这是在贬低前任吗？很low啊。”
“我要气一气你嘛，你耍我。”
“我没耍你。”
“我信了。”
“然后呢？”
“以后我们碰面开心点吧，做人嘛，开心最重要。”
“好啊。唉？那条狗呢？怎么样了？”
“咦？你说你男朋友他长得什么样啊？他……大块吗？我打得过他吗。”
“你打不过的，他是健身的。”
“嚯，健身？架子空，没吓到我哦……”
……
李一辰的确很想和陈佳薇的男朋友打一架，又很担心陈佳薇真的不会帮他。而在一次他亲眼看到了从一辆眼熟的黑色轿车里走出来的高个子男人时，他彻底的放弃这个念头了。
陈清清的工作室因为疫情的原因运行得很艰难。有两位成员因为订单量不理想而双双选择了退出。
从年头撑到十一月份左右，陈清清的工作室宣布解散了，她很难过，没有想到自己筹划了那么久的工作室仅仅只生存了一年多的时间就可能要告吹了。
她老爹安慰她却没有起到作用，于是暗地里联系了女儿的男朋友过来。
男朋友是开着矮而扁的宝马车来到陈清清家楼下的，抱着一束鲜花，笑得贱兮兮的。见到陈清清后嘴里蹦出来的第一句话就是：“怎样啊丧气鬼？我就说你一个人不行吧，谁说的不需要我的？”
那时李一辰是旁听的，他记忆犹新。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在荧幕之外见识到如此桀骜的男性，觉得他真的酷毙了。
那男人曾瞟过他一眼后问陈清清：“他就是你说的表弟啊？”
“啊，是的，我远房表弟。”李一辰瞅着陈清清胡说。
正当他一脸茫然无措的时候，男人把他手里的花束递给了他，说：“表弟，这是送你的……”
李一辰后来暂别了“表姐”一家，把初七留给了麦主管，麦主管声称那条狗在他那儿一定能吃到最好的喝到最香的，他和那条狗很有缘。
“表姐”的工作室虽然解散了，但是没有宣布倒闭注销，仍有东山再起的机会。且看那疫情要持续到什么时候，当地的快递业务时常因为封锁而停运真的是这次解散工作室的重要原因。
李一辰答应在“表姐”需要的时候他一定会尽量帮助的。
这时也差不多到年底了，李一辰决定提前回老家去静一静。
在那之前他去了尤静和霍芳她们那儿一趟。那两个姑娘的处境也不太乐观，尤静告诉李一辰说她们已经在谋后路了。
李一辰偷偷问霍芳：“真的假的？”
霍芳像是苦笑一声，低声对他说：“假的，还不至于走到那一步了。”
李一辰在傍晚时分请那两位姑娘吃了一顿饭，然后他向朋友们说了再见，“有缘再见”。他连夜驱车回去了。
他回去后，闷在他爸妈为他们留下的那间社区小别墅里待了一个多月。他把整个屋子里里外外大扫除了一次，通过物业的帮助接通了燃气，院子里也种下了爬藤植物的苗子，在楼顶阳台上为妹妹安了一架她一直很想要的绿色的秋千……家里原有的冰箱因为常年不插电而失灵了，他又换了一台，并在里面填满了食物，以此来开启他的新生活。
此后更多的时间是花费在对他的理想的谋划上，他加了许多同行的群与他们交流，反复地做过几次预算，并试图通过各个渠道招到几个烹饪师傅，他迫切地想要在明年就开始他的计划。
妹妹放假回来之前，外婆又托人为他安排了几次相亲。李一辰觉得自己没有脸皮去与陌生的姑娘对话，于是都推托不去。直到真的把外婆惹生气了，她老人家电话里扬言自己要从乡下赶过来亲自压着他去见人家姑娘，李一辰这才不得不忐忑着心情去与人家姑娘见了面。
见过面后，人家姑娘倒没说什么，倒是人家姑娘的家里人觉得李一辰这男娃儿性子太闷了，怕他做不成事，于是那回相亲就变得有头没尾了。
外婆集合了几位舅舅舅妈就“这男娃儿性子太闷了”这一问题对李一辰进行了一轮深层次的探讨，李一辰对各位长辈们唯唯诺诺地应允了诸多条件后方才获得了暂时的解脱。
他又开车逃回城市里，并暗自下定决心以后非必要一定不能提前回老家里呆着了……
「题外」
2021年的大年初五，我和我的堂哥一块儿去李一辰的家里做客。
说实话他家那个小区真的难进去，有绿码和口罩也不行，我们险些被门卫大爷碾出来，是堂哥给李一辰打去了电话之后，李一辰赶到小区门口向做大爷的说明了情况我们方才被放进去的。
这回去他家发现他家改观了许多，没有印象里那空荡荡的感觉了。
李一辰扬言说他在外面学了大半年的厨艺，要给我们露一手，于是他当真和他妹妹一块儿到厨房里打配合做饭菜去了。
我和我堂哥上到他们家楼顶阳台上差点儿把那个绿色秋千玩坏的时候李依依才上来喊我们下去吃饭。
我敢打赌李一辰那厮真的是上了十盘菜和一大碗汤，谁看了谁震惊。
“知道你豪，可也没必要这么大手笔啊！”我调侃李一辰。
“还摆盘了。咱都是老同学老朋友了，费这劲干嘛呀，一会儿一人一筷子扒拉一下就散了。”我堂哥补充说。
李一辰讲：“实不相瞒，我是有个开餐馆的想法，这些都是我在外面学的，做这么多是想让你们都尝尝，给提提意见。”
“真的假的？”我和堂哥怀疑的时候，看见一辰的妹妹依依在一旁替他点着头。
“真棒啊！”堂哥还没尝过菜都就先拍着李一辰的肩膀赞起来了。
可以看到他们兄妹俩摆在餐桌上的菜都挺眼熟的，但真要说出菜名，我等行外人也只略懂一二，一是那盘鱼香肉丝，二是那盘麻婆豆腐。
堂哥尝得比我严肃认真，他口才也比我好，当真在向李一辰提出他的想法。问到我时，我且答“好吃，好吃……可以的……”
他们家的冰箱里有菠萝啤，柜子上有红酒。我们都吃得差不多的时候，依依给我们都拿上来了，然后她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给我们三个男同学留了空间以饮酒叙旧。
当我们谈到恋爱和成家的时候，一辰向我们回忆了他的一些经历，讲完了他“呜呜”地趴在了桌子上哭起来。那模样让我想起许多年前我们一个宿舍的朋友周末过生日，我们偷偷带了酒进学校，啤的和白的都有。第一次喝白酒的李一辰因为做不到一口一口的抿，于是在我们的怂恿下他一下闷了两半杯，于是那一整晚我们都守着他，听他翻着白眼地哭着喊妈妈，看他吐得到处都是……
我和堂哥向往常一样在他家留宿了一晚之后就离开了。之后的某一天，我工作时偷懒蹲到厕所去抽烟，又想起很多年前和一辰周末在学校里补课时，我曾和他一起相约到厕所蹲过坑。我俩的坑位紧挨着，隔着半米高的墙。我们先比谁的屁多谁的屁声悠长，然后我们“嗯嗯啊啊”的比谁拉的痛快拉得快……嚯，我的天呐，这何尝不是一种硬硬的交情啊？
于是我想为我的兄弟写一篇故事，就根据初五那晚他与我们对他记忆的陈述加以胡编乱造地来写。
而因为懒惰的原因，一篇故事我从21年的三月左右开始写到了如今的22年三月底。虽然期间已经写完过的，可是后面翻篇改了两次，这回是第三版了。我决定不再改了，担心热情有限的我又会将这篇故事搁浅了。
到如今，倘若人们来到我们的老家B城，在那条叫做长和街的街道上多走动几次，尤其中午和晚间，就不难发现长和街68号的那家“老李餐馆”生意真的蛮好，
老李餐馆的李老板其实不老，才二十七。
他前不久刚结了婚，新娘叫霍芳。据我们骄傲的老同学尤静所说他俩给由她给撮合而成的：
“是我把李一辰骗过去的，我给他们做了一顿饭，让他们俩坐一块儿，然后我在旁边吹耳边风。要知道他俩都是剩男剩女了，我只几句话，然后把他们脑壳按在一起，怎么着？他们就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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