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一·我有一樽酒
骨肉缘枝叶,结交亦相因。
四海皆兄弟,谁为行路人。
况我连枝树,与子同一身。
昔为鸳与鸯,今为参与辰。
昔者长相近,邈若胡与秦。
惟念当离别,恩情日以新。
鹿鸣思野草,可以喻嘉宾。
我有一樽酒,欲以赠远人。
愿子留斟酌,叙此平生亲。
诗说:
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古时的离别与现在的离别大有不同。那时车马很慢,音书难达,出个远门三五个月正常,十年八年没有音讯也普遍。有些人,一别可能就是一辈子,就是阴阳两隔。像明清小说里就有很多记载,有人去外地经商,回到家后发现妻子或老母已离世,许多事情早已物是人非。就算放在今天,别离也是件让人难以割舍的事。因为这已无关车马快慢,没有了这些外在因素的影响,本该只剩下纯粹的感情,而显得越发专注和集中。但又有了家庭儿孙的牵挂,许多因素的阻隔远比车马很慢更让人无法靠近。所以有些人一转身就是一辈子,所以我们才看到离别的月台,有那么多的人相拥泫然以致泪崩。
其二·结发为夫妻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欢娱在今夕,嬿婉及良时。
征夫怀远路,起视夜何其。
参辰皆以没,去去从此辞。
行役在战场,相见未有期。
握手一长叹,泪为生别滋。
努力爱春华,莫忘欢乐时。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诗说:
一句“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读得我泪盈倾眶。殷切难舍之情,溢于言表;譐譐面命之语,又深藏关切之情。夫妻结发,情义相重,既叮且咛,既忧且叹。生死相许,情真意切,沛乎沧溟,感乎五内,能不掩卷泣下吗?
其三·泠泠一何悲
黄鹄一远别,千里顾徘徊。
胡马失其群,思心常依依。
何况双飞龙,羽翼临当乖。
幸有弦歌曲,可以喻中怀。
请为游子吟,泠泠一何悲。
丝竹历清声,慷慨有余哀。
长歌正激烈,中心怆以摧。
欲展清商曲,念子不能归。
俛仰内伤心,泪下不可挥。
愿为双黄鹄,送子俱远飞。
诗说:
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已。自此夜夜,对月感怀,无复弦歌酒乐,俯仰内伤心。
其四·嘉会难再遇
灼灼晨明月,馥馥秋兰芳。
芬馨良夜发,随风闻我堂。
征夫怀远路,游子恋故乡。
寒冬十二月,晨起践严霜。
俯观江汉流,仰视浮云翔。
良友远别离,各在天一方。
山海隔中州,相去悠且长。
嘉会难再遇,欢乐殊未央。
愿君崇令德,随时爱景光。
诗说:
自君之出矣,不复理残机。思君如满月,夜夜减清辉。清辉自当减,惟愿君珍重:一惜良友情,天涯无相忘;二惜嘉会难,得欢且作乐;三愿崇令德,小人无作祟;四愿爱景光,恰如欢聚时。
总注:
《苏武诗四首》多见疑于后代,疑为两晋南北时期代拟。《文心雕龙》和《诗品》等不曾提及,我亦认为当在两书之后,故不论及。观其诗风,有古诗之遗风。时人疑为当代作品,有其合理性。我本欲从《答苏武书》中寻找线索,欲逆推而找到答案,但毕竟未能如愿。是以据清人沈德潜《古诗源》列序,且作为五言诗成熟期的标志论述,其余暂且存疑,以待来者解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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