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开始的地方

      《苹果酒屋的乐园》读后感

      约翰.欧文（John Irving）著作，朋友送的生日礼物，简单说几句吧。

      书读到半，才知道苹果酒屋的含义，到四分之三，才明白乐园从何而来。小说题材不是我以往钟爱的主题，中途多次中断阅读，最终因不愿辜负这份生日祝福而坚持看完。

      昨日读到结尾，在兴致不大的情况下，长达七百多页的内容，竟也能在我脑中拼凑成一个完整的情节。可想而知，多么不容易。小说的感染力，从字里行间的故事里孕育而出，如一朵云，凝结中化成雨，洒落到大地上，洗涤一草一木般沁润我的神经。

      在我看来，这是一本独特的小说。男女主人公没有在一起，也从未真心相爱。以往看过的小说，要么只有一个主人公，要么男女主人公双宿双飞，又或者有情人不能成眷属。对荷马而言，美洛妮只是一个懵懂时期的性伴侣，对她的承诺，自他离开圣克劳兹孤儿院，便已随着医药室里飘着的乙醚味，消逝于他的记忆里。

      在圣克劳兹医院，有一位出色的妇科医生，名叫约翰.拉奇。圣克劳兹的孤儿并不是捡来，多半是拉奇医生接生的。某种程度上，拉奇医生算是慈善家了，他免费为不慎怀孕的妓女或者尚未做好抚养孩子准备的其他女人堕胎，若是怀胎月份超出了可以堕胎的孕期，便免费为他们接生，同时允许她们将孩子留在圣克劳兹。这些孩子在孤儿院一起长大，等到适宜年龄，一些不愿生孩子或者没有孩子夫妇会在他们中间挑选领养。男主人公荷马.威尔士，经几次被领养失败后，在圣克劳兹度过了他的少年时期。而女主人公美洛妮，因为年龄的原因，从未被领养。甚至从未有人知道她的年龄。

      荷马是个聪明的孩子，他从拉奇医生身上学到了丰富的妇产科知识，并能出色地完成接生和堕胎手术。尽管拉奇医生及孤儿院的护士门都对他爱护有加，他仍然孤独地长大。只有新生婴儿的啼哭声，才能到达他久经封闭的心灵。《简爱》与《伟大前程》如同圣经般，成就他的信仰。信仰？他有信仰吗？不，他是一个没有信仰的人，他能面不改色地编织出漫长的谎话，不仅骗周围的人，也欺骗他自己。心灵上的孤独无法排解，生理上的孤独则与美洛妮共同分享。

      在美洛妮眼中，荷马就是她的“阳光”，她认为他是做大事的英雄，她想把他控制在自己的圈子中。但面上话不多的荷马内心却强大，他渴望外面的世界，他想逃离那一方天地。

      凯蒂和华力的到来，成全了荷马这一梦想。拉奇医生委托华力带走荷马，希望荷马能有机会上大学，他的一生所学均已传授于荷马，圣克劳兹已无法为荷马带来更多的提升空间。而荷马，根本无心上大学，他没有远大的目标。对于一个孤儿而言，一个温暖的家，就是一个伟大梦想。

      华力与凯蒂的爱情，荷马与华力的友情，华力一家对荷马的恩情，未能阻止荷马对凯蒂的痴恋。凯蒂如同女神般，降临于他的世界，照亮他灰色的前半生。而他不知道的是，当他沉迷于爱情之中时，美洛妮正在茫茫人海中四处寻他。荷马在苹果屋中期待他的美好世界，而在另一个苹果屋的美洛妮，依靠《简爱》的滋养，呼唤着她的阳光。

      苹果酒屋为荷马及凯蒂提供性生活的庇护而成为了他们共有的乐园。在缅甸上空失踪的华力被默认成死亡，尽管他们仍旧思念着他。爱情和悲伤共存，他们一边做爱，一边缅怀华力，直到生下了安琪尔。而华力，在不久后归来了。

      美洛妮大概是书中最可怜之人。身材高大、性格凶猛，连男人都敢欺负。原以为她这一生，总算碰到露娜这样忠心待她的人，但露娜背叛了她，偷偷怀了孕。也许是因为自小被抛弃无人关爱的缘故，美洛妮对孩子充满了厌恶，她无法接受露娜的背叛。而荷马却与她恰恰相反，他受够了无父无母的日子，因而渴望有个孩子，他愿意用尽一生来疼爱他。安淇尔的降临，让他这一生得到圆满。而美洛妮多年后与荷马重逢，她依旧叫他“阳光”，却不再把他当英雄。受伤的美洛妮仍旧是外表强势的模样，心里却早已溃败。

      荷马曾暗下决心，不愿再回圣克劳兹，他害怕那些黑暗的日子，那些漫长的夜里，失眠带来的孤独笼罩着他，孤儿院浓重的药水味令人作呕，而苹果酒屋，却能给他带来一世安稳。但拉奇医生的离世，将圣克劳兹主管医生的重任交给了他。

      小说的结局有些意外。隐瞒了十几年的真相，终于告知了华力和安淇尔。荷马经过一番挣扎，接替了拉奇医生的位置，以史东医生的名义看管孤儿院，凯蒂、华力与安淇尔生活在一起。荷马当上医生不久，便收到了美洛妮的遗体。她的遗愿便是，将自己的身体献给荷马，这是她唯一能再与荷马重聚的机会。他们，都回到了开始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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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开始的地方，这大概就是人性本善，一切欲望都将终结于对美好世界的追求。有人曾踏尸溅血，以王者风范睥睨千里众生；有人曾抛下伦理纲常，以“我本自由”的任性对抗世界；也有人曾舍弃纯良本性，烧杀掳掠无所不为。但时空浩荡，世事万变，没有人能抓得住风，握得住云。奋力想要追求的一切，也许在某一个醒来的清晨，如破旧的墙轰然倒塌，也许又在某一迷糊的瞬间，如空气般无影无息。而当你离开你拥有过的一切，你转过身，看到初次来到这个世界的你，幼小的身躯，却蕴藏着无比纯净的灵魂。幸运的你躺在母亲的怀里，母亲冲你温柔地笑；悲惨的你虽流落他处，可草是青翠的草，风是轻柔的风，你滴溜溜的小眼睛，所见之处不乏美意。如今的你，怎是这样呢？你百思，终于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被一缕星光拨动心弦：我来时就已是最好的自己。

      于是你回到开始的地方，用善意关照这个时而略有残酷的社会。你开始坚信，生活里的点滴都具有极大的意义。春日与清风共舞，夏日与蝉儿共眠，秋时与落叶相视，冬季对白雪呢喃，诗意回荡在你心里，你不禁对路过的每一个人微笑，而他们，也报你以甜美的笑容。你不再看到孤独，不再看到寂寞，你甚至从冷清的医院中看出一朵盛满希望的花来。这世界多美妙啊，只要你足够善良。

      荷马选择了承担坚守孤儿院的孩子们，而美洛妮将自己献给医院的解剖事业。他们摒弃了开始时的私心，用小我成就大爱。生来善良，于是这个世界的悲惨也可以被原谅，而这个有关原谅的旅程，让他们找到了真正的自我。

      书中的孤独让人沉重。对于多数从小生活在亲人关照下的孩子而言，这样的孤苦是难以体会的。孤儿渴望一个稳定的环境，而生活在稳定环境里的我们，却向往在多变的世界里寻找激情。相比于这些身世可怜的孩子，正常成长的我们是多幸福啊！他们选择回归温暖过他们的地方，而我们，又做了些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