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权来到指定饭店的一个大雅间,在孟达的招呼中看见了他所说的那位奇人,原来是一位相貌古怪,皮色黝黑,头发粗硬,眼睛阴鸷,凹腮尖嘴的中年男人。在他的旁边,还有一位身着粗布衣服,圆头圆脑的蒙族老汉,令人难知其来头。还让康权意外的是昨天晚上才新认识的赵东,也坐在桌上,还跟康权很圣士地点了点头。另有两位陪坐的男士,康权觉得似曾相识,却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说实话,这样的几个人物组合,让康权心里先是一诧,但表面上倒表现的很平静,也很斯文。他先和赵东握了握手,向大家打了声招呼,道了一声来迟的歉意,落座在孟达的边上。孟达又看了看时间,埋怨游昆的迟迟不到。
康权没有理会孟达,转而奇怪地问:“赵老哥,你怎么会在这里?”赵东说:“西远就是这么个小地方,走着坐着就碰着熟人了。这也说明咱们哥俩有缘啊!”孟达奇怪两人怎么会认识,便介绍说:“老赵可是我小时候一起玩尿泥的伙伴,只是后来他发迹走了。我们才中断了联系。今天也巧,在大街上我们碰在了一起。”顺口问说:“你们之间的渊源我可就不知道了。”康权说:“我们是新朋友,昨天才认识的。”赵东纠正说:“不应该是新的,应该算是老的了。一回生二回熟嘛。”
大家正在闲说,游昆来了。让人意外的是他剃了个光头,穿着一身韩国丝麻的休闲衣服,还领着一个漂亮又时髦的性感“妹妹”。两人的出现引起了在座的几位一点小小的骚动。康权是为游昆秃头的滑稽模样,两位异人则为一位女士的光临,赵东则为迟来的这个肉头肉脑的家伙,那种大大咧咧的作派。再看那两位陪坐的男士,都齐齐的站了起来,很客气地问候游昆。这说明他们之间也是认识的。
康权觉得游昆领一个女人过来,参与这样的饭局,实在有点不妥。孟达却无所谓地安排游昆和那女孩落座在两位奇人的对面,嘴上还骂着姜常和韩伟迟不出门,晚不出门,偏在这种难得一遇高人的当口不在了。
陪客满员了,孟达站起来轻车熟路地干起了酒桌上的主持,他先对游昆和康权说:“你们俩来迟了,误了我们半天时间。一会儿可得罚酒才行。”跟着一一介绍说:“这位是赵东,我儿时的朋友,一个村子长大的伙伴,曾经的江湖大拿,现在的万亩地主;这两位是市委宣传部的刘科长和马干事,他们都是代表组织来欢迎两位高人。”说到两位身份难恻的主宾时,孟达故意卖了个关子,神秘地说:“这两位高人可不是一般人能轻易见到的。咱们今天作陪的诸位算是有缘人。我先不介绍,康权和游昆你们两个迟来,再先罚你们猜一猜,看他们是做什么的?当然了,这位漂亮的女士也可以参与,不过要是猜得不沾边,咱们可是带酒的。”
康权和游昆先是互相看了看,转而瞅着两位高人,不敢贸然。倒是那位圆头圆脸的老客人面含微笑,似乎很热心于被人来猜度。那位尖嘴凸腮的怪人则面无表情,似还露出点不悦的神色来。
游昆不想费脑子,文皱皱地说了句:“江湖高人,不敢妄说。”孟达摇头晃脑坚持。游昆就恢复了常态,蛮不在乎说:“你小子少卖关子,还是介绍了吧,酒嘛,我喝,他们俩个就算了。”康权也凑上来帮腔。孟达只好用手尊敬地比了那位怪人介绍说:“这位就是江湖中走遍中国,行将足踏世界,人称野人摄影大师的孤愤先生。他是中国摄影家协会从不办公,也从不开会的理事,也是一位小学没上过,大字所识不多,唯独对摄影与佛学有着天生感悟能力的江湖高人。要是说起孤愤先生的典故来,那是三天三夜也说不完,等咱们一会儿喝开了酒再慢慢说吧。”
跟着孟达手一比,对着圆脸活佛说:“这一位高人是咱们山里一座曾经红极一时的比力盖庙的最后一任活佛。可惜,庙在文革中被一把烧了。活佛的原名一般外人不知,倒是还俗后的俗名白音其格乐现在为人们所称。我一直叫他活命佛,这要是说起来话就又多了。咱们同样留在一会慢慢再说吧。”
不知孟达哪句话逗了游昆领来的女人,忍俊不禁,噗哧一声笑出声来,忙忙的掩了嘴,装作咳嗽的样子。众人都从不同角度瞥了一眼过来,很快就收回目光,继续集中在两位高人身上。
对孟达的介绍,孤愤只是轻描淡写地点了点头,在众人半是疑惑,半是猜测的目光中,含混不清地说了句什么话。那位被称为活命佛的圆脸怪人,则露出一脸的慈祥,给了大家一个融融的微笑。游昆就帮腔号召大家共同举杯,为与两位高人的幸会而干杯。
那两位宣传部门的领导,也代表身份所属,讲了几句恭敬而又冠冕堂皇的欢迎话后,一桌特殊的酒席就这样开始了,随了孟达的逐一介绍,人们举杯互致问候,很快彼此就熟悉起来。
孟达平时话就多,今天又身为做东者,说得就更多。他津津乐道地“吹嘘”着孤愤先生,说他的摄影作品,有多少幅获过多少项国内国外的大奖。又说他一生行走在大自然中,不与世俗相往来,也从没有结过婚,人们发现并认识他,还是有人将其摄影作品在网上张贴出来后,名声才广为人知的。进而他又说孤愤大师其实很不屑于这样的世俗名利,这些年仍然到处拜名山,访高人,参禅悟佛,就认识了众多的佛家和道家高人,名气比摄影大师的称号还大。有很多佛家弟子要追随他,好多国内国外的摄影协会想拉他入列,都被他拒绝了。又说今天咱们这些凡尘俗子,能与两位高人坐在一起,实在是三生的幸事,可以说是佛缘不浅啊。
再说到救命佛的事迹时,孟达就点出了自己的一次遭遇,说他和活佛之间之所以能够认识,是因为早些年他只身一人进山,晚上迷了路,从崖上跌下来,昏迷了半晚上,多亏活佛深夜巡山,把他救了回去。孟达说他在活佛家养了几天伤,是活佛给他接了骨,合了臼,才最后完整着身子活着回到了人世的。
康权知道孟达说话往往有夸大其辞的毛病,所以他对孟达关于孤愤的宣传不完全相信,也就对所谓的高人不以为然。但他对孟达所说的跌下悬崖的事,曾经也是听说过的,只是想不到救他一命的人,原来是这样一位还了俗的高人。不由的,康权也热情起来,说了自己与孟达之间的友谊,然后双手举杯,很恭敬地给活佛敬了一杯酒,顺便又敬了一杯酒给怪人。
活佛对康权的敬酒,只是浅尝了一口就放下了,倒是貌如野人的怪人真是海量,对众人敬与邀的酒来者不拒。他接过康权的敬酒,双眉一皱,目光在他的脸上闪电一样一瞥一掠,也不二话就一饮而尽。倒是康权被怪人的目光给搞得有点目驰神迷,就如同被一个迷人的女人嫣然一笑给夺了意识一样,大脑恍惚了一下才有了思维。这是一种奇怪的感觉,让康权很讶异。他坐下后还想了半天,不由得对怪人肃然起敬起来。也正是这份讶异,让康权爱询问的毛病又暴露出来。
康权说:“今天两位大师高座,我正好有问题想请教一下。”座上顿时静了下来,孤愤吹火口一张,呵呵笑说:“巴彦师傅是大师,我不过一个钻山林,睡野地地的野人罢了。”康权说:“我是个神秘主义者,相信世上有鬼,却从没见过鬼。不知两位大师怎么看?”巴彦活佛笑吟吟不语。孤愤说:“我也相信有鬼。”康权说:“大师见过鬼吗?”孤愤说:“没见过。”康权说:“那凭什么相信呢?”孤愤说:“大家都说有鬼,那便有了。没有,也就不会有人说了。”这不是废话一样的说辞吗。
康权不甘心,又提了第二个问题:“不知大师如何看待命运之说?”孤愤说:“这个简单,人一生活到死的时候,经历的就是命运。”康权说:“命运能被测知吗?”孤愤说:“不能。”康权说:“能改变吗?”孤愤说:“不能。”康权说:“命运不好怎么办?”孤愤说:“顺从。”康权说:“要是顺不过去呢?”孤愤哈哈笑说:“那也得顺。”康权皱了眉头说:“除了顺从,再没有别的办法?”孤愤说:“有啊,信佛。”康权说:“为什么?”孤愤说:“信了佛,就没有苦了。”康权说:“为什么?”孤愤说:“汪洋是佛,一滴水是苦。”这还算一句有水平的答复,只是含义太深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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