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那时候我还是个孩子,是我奶奶最小的一个孙女。奶奶有三个儿子,两个女儿,我父亲是最中间那个,也就是最不讨喜的那个。大姑小姑都已经出嫁,小叔也在恢复高考后考上大学离开老家。家里只有父亲和大伯两兄弟。在那个重男轻女的时代,大伯家生了三个女儿,我家也是两个女儿,后来我小叔结婚后也生了一个女儿。这对我爷爷奶奶来说应该是一个很大的遗憾——没有孙子留后。但当时我们五个女孩也被长辈们称为是五朵金花,备受长辈喜爱。尤其我是最小一个,多少有些恃宠而骄。
我出生在这个叫做欧塘的村庄,在城市化进程日益加快,甚至已经快完成了整个城市化的今天,有这么一个叫做故乡的地方确实温暖和自豪的。但在那时候,所有人都想离开这个叫做故乡的地方。
整个欧塘绝大部分人姓徐,而姓徐的人中绝大部分又来自“六家头”。我的老太公,就是我爷爷的爷爷是一个很有远见和格局的人,在清朝末期,他凭自己的力量创建了一番很大的成就,在村里建造了一座象征显赫地位的房子,就是我奶奶去世所在的老屋。他有六个儿子,在他去世前,为他六个每个人都安排好了营生。他交给我爷爷的父亲(我的太公)是一个婺剧班子.太公带着自己的婺剧班子四处演出,在抗日战争时期,婺剧班子散了,深受打击的太公被逼疯了,疯疯癫癫的太公后来死在日本人的抢下。爷爷继承了太公的衣钵,但一直没能将自己的婺剧事业发展到新的高度,在我的印象中,我的大堂姐也跟我的爷爷学过几年婺剧。
也许是骨子里传承了一股创造新业的基因,我的父亲自小跟着他的六爷爷习武,且写的一手好字,高中毕业的他是村里的知识分子。但作为家中的二儿子,什么好机遇都与他擦肩而过。60年代,各地征兵,父亲满腔热情想去当兵,但因为年龄还小,最后还是把机会给了大伯。于是他努力学习,但那时候还没有恢复高考,高中毕业后他只好下地务农,不像小叔,赶上好时代能考上大学。他不甘心在农村做一辈子的普通的农民,故很长时间以来他一直在村里当支书。在那个时代,父亲清楚地知道在村里当支书并不能实现他的理想抱负,于是又自学法律,成为了法律工作者。这在当时来说确实是一件了不起的事情。
80年代,农民还是占中国的绝大多数,在改革开放大潮的涌动下,为了改变物质匮乏的生活现状,农村已经不能满足人们的物质和精神需求,很多农村人甚至愿意出高价买一个城市户口。要想离开农村,告别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现状,有两种方式,第一进城打工,第二上学。而我父亲肯定会选择第二种方式。以至于后来父亲对我们姐俩的要求就是读书。对于农村的孩子,读书是唯一出路,所以后来我们确实离开了村庄,现在想起来也不知道是不是一件好事,因为或许在不久的将来,这个叫做欧塘的村庄就不再存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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