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们这一辈人的心中，穿新衣放鞭炮红红火火地过大年可能是儿时记忆里最幸福不过的事情了。但对于有些人而言，他们儿时的年味里还有一种无法用言语能描述出的东西，这东西就像陈年老酒，时间愈久愈能发酵出四溢的芳香。一场大雪过后，小小的村庄被覆上厚厚的雪衣，要不是有各家各户门口的大红灯笼照映着，这大过年的，一眼望去，气氛还稍显压抑呢。村东头第三家，那是村里老宋家，他家这祖宗香火烧的旺，三个儿子没让爹妈操心的成了家立了业，这每到过年这几天就属他家最热闹，乡下人过大年，就图个喜庆图个团圆，这不，别看外边冰天雪地的，他家可是热火朝天，好不热闹。
01
“大哥，二哥，这回我这边上出了点事，回来的比你们晚了两天，兄弟我这也是真没有办法，我自罚三杯，就当是给你们和咱爹咱妈赔不是，明年一定早回来。”这宋家老三启程因为在年夜饭之前才赶回家，心里实在是觉得对不住家里人，举起来酒盅，喝了三杯，看了看老爹，又看了看脸色不大好的老娘，眼眶通红地坐了下来，大哥启扬心里明白这个弟弟咋想的，也就没拦着，等着启程喝完之后，大哥就接着说道：“这酒，你是该喝，咱一家人聚在一块吃团圆饭，别净扯些没用的了，团圆最重要，都赶快吃，咱娘亲自下厨炖的鱼，都赶快趁热吃。”二哥启明见状也附和道：“就是，团圆最重要，要不咱就陪咱爹咱妈喝一杯吧”话音刚落，他大嫂立马说“这个，咱爹咱妈身体不大好，就别喝酒了吧”老大启扬给了媳妇儿一个多事的眼神，又说道：“好，去把酒拿出来，趁着过年，让咱爹咱妈尝尝”，老大媳妇也没再多说，转头进厨房把酒拿了出来，顺带着给孩子们拿了瓶饮料。吃过饭后，时间还早，老的坐在堂屋沙发上看着孙子孙女跑来跑去的，妯娌之间站在一旁说着悄悄话，三兄弟在屋外边支起架子煮着两大锅肉，摆弄着整点准备放的鞭炮，听着堂屋里热闹的声音，这心里也热络了不少，这手上也充满着力气，越干越有劲。
忙了一会，就差这两大锅肉了，还得等着时不时地添点柴火，这鞭炮也都摆弄好了，兄弟仨就站在这肉锅前盯着，顺带着烤个火取暖。这大哥启扬转身看了看堂屋还在闹着，就拉着启明启扬去了院门口坐着，然后率先说道“启程，你是医生，咱妈身体什么情况你比谁都清楚，你今天搁饭桌上那一脸难过的样，你自己想想合适吧”，听到这，这启明不说话，启程看了看大哥，又看了看二哥，心里也明白自己的行为确实有点情绪化了，大哥说的也对，可这嘴上脱口说出“就是因为知道，我才难受，明年，这明年我肯定早回来。。”“明年怎么了，你早回来能干什么，老三，我给你说，咱妈最疼的就是你，你别到这关键时候给我扯后腿，你给我忍住了，装你也得给我装出来一副过大年高兴的样”启程看着大哥越说越激动的，也软了软语气，“我知道了，大哥”启扬看着小弟一脸难过的样，心中也不忍，也意识到自己语气太过强硬了，就说道“启程，启明，你们也都知道咱妈的情况，咱就好好的过好这个年，行了，我去看看肉去”，启扬故意找了个借口走开，因为他怕再说下去，他眼泪就要掉下来了，他是长子，他不能这样。二哥启明看到大哥难过的走开，又看了看愣在一边的小弟，他走上前抱了抱启明，然后说“启程啊，别怪大哥说你，咱妈这样，谁心里不难受啊，但是别让咱妈看出来”，这一辈的孩子，都是小的更受宠，所以这心理也就更软弱点，听到二哥说完这话，启程收了收眼泪，跟着二哥走进了院子。
02
“启扬啊，带着启明启程回家吃饭啦。”
“好，奶奶，我知道了，这就回去。”
三兄弟蹲坐在小路边上，启扬一边应着奶奶的呼喊，一边拉着两个弟弟站起来看了看这一班大巴下来的人，所寻无果就朝着家走去，启程仰着个头，问“大哥，妈妈不是说过三十天就回来吗，怎么还不回呀”，看着启明和启程，启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因为他也不知道爸妈为啥还没回来，关键是明天就是年三十，今天还不回来就赶不上过大年了呀，启程启明看着大哥不说话，心情更是低落，回到家兄弟仨也没吃多少就下了桌。这奶奶当然也明白这三个孩子揣着啥心思，她也想儿子呀，这儿子媳妇一年就趁着过年回来一次，每次都是腊月底回，破完年就走，匆匆忙忙的，说不上埋怨，这毕竟都是为了这个家，但看着仨孩子这想爹妈的样，这心里总是不得劲，哀叹一声，端着脏碗提壶开水就去了外面锅台。
晚上，三兄弟躺在床上，他们一句话都没说，但迟迟没有睡着，他们还在抱有希望，只是，这一夜他们还是没能等来父母。年三十这天，家家户户都热热闹闹的，只是宋家有点冷清，尽管老的将门联贴的整整齐齐，瓜子，糖也早早地备好，可家里这老老小小的脸上总少点喜庆气，启明从门外跑了回来，一个劲的哭着，质问着奶奶和哥哥们，“二叔和婶子昨天就回来了，妈妈不是说好了三十天以后就回来的嘛，我刚才听婶子说今天没车了，爸妈是不是不回来了”，这启明今天一大早去找强子玩，没成想竟然得了那么个糟心消息，启扬听了倒还好，这启程一听，也跟着哭了起来，奶奶看着墙上孩子们记的爸妈回来的天数，又瞅了瞅哭着的两个孙子，这眼泪啊也止不住地流呀，这好好的大过年竟成了几个老小抱在一块大哭的日子，看着叫人心酸。压抑的氛围让人更加难过，奶奶一边包着饺子，一边叨叨着好吃不过饺子啊，想着法逗这仨孩子开心，可这心病还是得需要心药医啊。
天渐渐暗了下来，这老的还抱有点希望，就想着去门口望望，期待着能把儿子媳妇盼过来，这刚到门口就看着不远处有两个身影，走走停停的，像极了孩子们他爸妈，走近一看，不忍地哭出声“我的主啊，可算是把你俩给盼回来，你俩咋整的这才回来，孩子们这都想你们想得快哭死了”儿子背着一大包行李外加小袋子，一边使劲一边说“娘啊，我和琴子这不是帮着隔壁村的人干活嘛，他说他今年开写货车回来，正好捎着我俩，我就和孩儿他妈想着年前多干两天，年后晚回去几天，也正好多挣点钱”听到了儿子的解释，也不敢多说什么，总归是开心的，说道“好好好，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儿媳妇半天没插上嘴，连忙问道“娘，仨孩子呢，那个”话还没说完，就听到三个孩子跑着过来，那个激动啊，挣着抢着帮忙把东西抬回了家，一进屋，琴子看到墙上写着‘距离爸妈回家的倒计时’，眼泪突然就涌了上来，使劲搂着三个孩子，觉得对不住他们，可是生活就是这么残酷，谁不想和孩子天天在一起啊，但这没钱的日子想都不敢想呀，琴子挨个把儿子们亲了个遍，嘴里说着“长高了，都长高了，想起我了”孩子们也都享受被母亲爱着，一旁的母子俩也是边感动着，边互相倾诉着这一年的思念。
饭前，儿子媳妇把从外地给老人买的新衣服拿了出来，个个地都换上了新衣，那个精气神看着都叫人高兴。吃过了年夜饭，老人家经不起折腾，早早的要睡了，儿子们就在父亲的带领下生了炉子煮着一大锅香气满满的猪肉，母亲在一旁准备着年初一要用的东西，很是热闹。没一会，仨孩子跑了出来，大喊着，“整点啦，放鞭炮啦，放鞭炮啦”兄弟三人争着抢着非要去点鞭炮，最后在老爸的恶势力下，启程启明只能羡慕地看着大哥骄傲的点燃了鞭炮，交杂着村子里其他住户的鞭炮声，这不间断的‘噼里啪啦’开启了新的一年，叫人充满着美好的憧憬。
03
年越来越没年味了，不知道是因为长大了还是怎么了，堂屋里的孩子到了整点也不再那么喜庆的争着点鞭炮了，倒是这仨兄弟还在争着谁去点，父亲也老了，这三兄弟终于可以根据实力说话了，不过这老大不愧是老大，启扬趁着两个弟弟争的时候，拿着火机就点燃了鞭炮，这场面让人哭笑不得，老爹老娘也不厚道的嘲笑着启明和启扬。
大年初五，破大年的日子，三个老孩子的老母亲走了，在老伴，孩子们的陪伴下走得很安详。儿时，三个孩子最害怕的就是大年初五这一天，因为母亲总是会在这一天偷偷的离开。琴子临走前我说，“我这辈子，总是害怕让你们弟兄仨看到我离开的样子，我怕你们哭着叫我不要离开，我怕我会控制不住转身去抱你们仨，可是今天哪，是我走得最有底气的一天了，你们还都陪着我，我的儿子们哪，长大喽”启扬启明一直忍着眼泪，启程还是没控制住一个劲的喊着“妈”，只是这次母亲没有转身抱住他罢了。这辈子，这一家人的年总是聚少离多，不是因为缺了这个人，就是缺了那个人，这份年味可能没有想像中那么美好，却也没那么差。
下一代人中还有人再拥有着这种年味，我希望你能珍惜那来之不易相处的时光，他们每过一个年就会老了一岁，不要不在意，不要每逢佳节倍思亲，要在自己的能力范围下，争取每逢佳节必见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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