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的这份神秘之力,于是得到了中国文化所能给与的最高赞誉,而人生中的修行之难,莫过于修如水般的“随顺”。
听说柳宗元被“八司马事件”牵连,从京城被贬到了永州。如果说事发前的柳宗元是“春风得意马蹄疾”----21岁中举,26岁受命集贤殿书院正字,用了最快,最顺的路径实现了文人的晋升途径;那么“八司马事件”则是他人生的大转折。在那之后的柳宗元,再也没能回到京城。
翻看柳宗元,满眼皆是惆怅。陪伴他半生的“愚溪”和“囚山”,就像他温和的眸子,把“一生机遇”这本无字书看来看去,却看不透世情的厚重,看不懂命运之手的翻云弄雨,叹息余生。
相比之下苏东坡却豁达许多。苏东坡是真性情之人,也不愿意为了人际的“潜规则”,而收起那些天真。贬至惠州,他作书曰:“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贬至詹州,他又作书曰:“他年谁与舆地志,海南万里真吾乡”;贬至黄州做团练副使,书有:“黄州好猪肉,价钱等粪土。富者不肯吃,贫者不解煮。慢著火,少著水,火候足时它自美。每日起来打一碗,饱得自家君莫管。”这个肥猪肉就是“东坡肉”了。翻看他的一生,基本上就是“贬贬贬”,可是每到一处,却只见他的“且陶陶,乐尽天真”;有人说,也许是因为他的“不识时务”,让领导们对他更是恨得牙痒痒,于是贬得更加天花乱坠了。可是“不识时务”也好,“时运不济”也罢,他从来没有显露过颓唐之气。话说,他可是名义上的榜眼(第二名),实际上的状元啊!(据《宋史》的《欧阳修传》记载,当年欧阳修做考官,看到苏东坡文采飞扬的卷子,以为是自己学生写的。为了避嫌,于是给了他个第二名。)
你站在街上,往四周一看,每个人都在自己的人生路上走着。父母总希望孩子的一生“顺顺利利”,可是顺利的便不是人生了,电影还有起承转折呢 !
苏东坡之于柳宗元,他是做到了“如水般随顺”了。可是说实话,不知道在他写下一篇篇读来使人心胸开阔,豁达大气的诗词之前,在他接到通知要赶往下一个更远的穷乡僻野之际,有没有曾跳脚骂娘,有没有愤怒命运的不公,官场的黑暗?不知道,不知道。
人生是本没有标准答案的书,是一张没有预设任何颜色和图案的画纸。如辛弃疾杜甫李白,面对机会总要努力去抓住,面对不公总要发声谴责,这是人的勇气,可是在人的主观行为的能力之外,当命运之舟行驶到了另外一个码头,能对过去很快的挥别,把目光转向当下的景象,这却体现了水一样流动的智慧---它的名字叫做“不执著”,叫做“随顺”。
写故事的导游和记者总要采访别人关于“从前的故事”;老一辈总是批评小一辈说着“想当年”;革命老歌催得爷爷奶奶热泪盈眶;90年代的港台歌曲又会把80后勾得伤感得无法正视惨淡的现实。过去的总是美好,因为轻松。真正的勇敢,总是活在当下。
至于我自己,我听过无数的人跟我说“从前的事”,我看过无数滴心酸的留恋的眼泪从望向过去的眸子中滴落。我记得我曾那么的不屑,我曾那么确定的说:“向前看吧,生活一直在前进!”那个时候我是那么的年轻,那么的意气风发。
于是有一天,我的人生之舟也到了要挥别一段路程,迎接新阶段的时候了。我站在船头,不停地回望过去,因为我的现在看起来是多么的惨淡,一片的残枝败柳!我成了我曾不屑的老人们,我成了鲁迅笔下的“祥林嫂”,这时一个青年走过来轻蔑的说:“向前看吧!生活一直在前进!”
拿起的那一刻是轻快的,而放下却有千斤重。可是,要向苏东坡学习。
我是一个平凡的人,苏东坡也是,柳宗元也是。无论是柳宗元还是苏东坡,他们都曾乘坐这“人生之舟”,他们都曾迷茫痛苦。柳宗元最终认真爱柳州人民,成了柳州人民一直怀念的好官员,也许他的惆怅最终是放下了;而苏东坡也许一直在放松着心灵里世俗枷锁的桎梏,践行着“忠于自我”。
毕竟,我是谁,这并不是由我的社会称号决定。我是我的爱好,我的性情,我的思想感受。
你是否观察过水?它没有味道,密度为0,柔和,圆润,缓缓。望望这水,它是对人的无声的提醒,提醒我们,人生之舟时无常,活在当下放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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