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正月十二日,李惟岳派兵增援孟祐,镇守束鹿,朱滔、张孝忠攻拔束鹿,进兵包围深州。李惟岳忧惧,掌书记邵真再次游说惟岳,秘密上表朝廷,先派弟弟李惟简入朝;然后诛杀诸将之中不听命令的,亲自入朝,让岳父、冀州刺史郑诜暂时代理节度使,以等待朝廷命令。
李惟简动身之后,孟祐知道他的密谋,秘密派使者告诉田悦。田悦大怒,派衙官扈岌前往见李惟岳,责备他说:“田尚书举兵,正是为您索求节度使旌节而已,不是为他自己。如今您听信邵真之言,派弟弟奉表朝廷,把反逆之罪全都推给田尚书,以求自己清白,田尚书有什么地方辜负了您,以至于此!如果您现在斩了邵真,则相待如初;不然,当与您绝交了。”
判官毕华对李惟岳说:“田尚书因为您的缘故,身陷重围,您一旦背负他,这是不义之极。况且魏博、淄青兵强食富,足以对抗天下,形势尚未可知,为什么急着三心二意呢!”李惟岳一向懦弱胆怯,不能坚守之前的计划,于是把邵真带上来,当着扈岌的面斩了。发成德兵一万人,与孟祐一起包围束鹿。
正月十二日,朱滔、张孝忠与恒州军战于束鹿城下,李惟岳大败,烧毁军营逃遁。
兵马使王武俊被左右所构陷,李惟岳怀疑他,但是爱惜他的才能,还不忍心铲除。束鹿之战,命王武俊为前锋,王武俊暗中考虑说:“我击破朱滔,则李惟岳军势大振,回来必定要杀我。”所以作战不用全力,于是战败。
朱滔打算乘胜攻打恒州,张孝忠引兵返回西北,扎营于义丰。朱滔大惊,张孝忠的将佐们也不理解,张孝忠说:“恒州军宿将很多,不可轻视。逼迫他们,则并力死战,缓和一下,他们就开始内斗了。你们等着瞧,我军就呆在义丰,坐等李惟岳殄灭。况且朱司徒口气大,见识浅,可以与他善始,难与善终!”于是朱滔也屯驻在束鹿,不敢前进。
李惟岳的部将康日知献出赵州,归降朝廷,李惟岳更加怀疑王武俊,王武俊非常惧怕。有人对李惟岳说:“先相公把王武俊当成心腹,让他辅佐大夫,又有骨肉之亲(王武俊的儿子王士真娶李惟岳的妹妹为妻)。王武俊勇冠三军,如今危难之际,却猜疑他。如果没有王武俊,派谁去为大夫击退敌人呢!”李惟岳以为然,于是命步军使卫常宁与王武俊共同攻击赵州,又命王士真将兵宿卫府中,保卫自己。
华杉曰:
鸿门宴上,项羽被张良蒙骗,范增骂道:“竖子不足与之谋!”这句话,放李惟岳身上就最合适了,他就是标准的“竖子”,总想保自己安全,对任何一方都没有担当,随时出卖任何人,这就失去了所有人的信任,无论是朝廷,盟友还是下属,都只能抛弃他。不敢担风险,就承担了所有风险的总和,死路一条了。
4、
正月二十九日,蜀王李遂更名为李溯。
5、
淮南节度使陈少游攻拔海州、密州二州,李纳反攻,又把二城收复。
6、
王武俊出了恒州,对卫常宁说:“我今天幸而逃出虎口,不再回去了!当向北归降张尚书。”卫常宁说:“李惟岳暗弱,信任左右,看他的形势,最终将被朱滔所灭。如今天子有诏,谁能得到李惟岳首级,就把他的官爵赏给他。您一向为众人所服,与其出亡,不如倒戈,取下李惟岳首级,转祸为福,易如反掌。事情如果失败,那时候再归降张尚书,为时未晚。”王武俊深以为然。正巧李惟岳派要藉(节度使亲卫官)谢遵到赵州城下,王武俊与谢遵同谋对付李惟岳。谢遵回去,密告王士真。
闰正月二十一日,王武俊、卫常宁从赵州回军袭击李惟岳。谢遵与王士真矫称李惟岳命令,开城门接纳。黎明,王武俊率骑兵数百人突入府门。王士真为内应,杀十余人。王武俊下令说:“大夫叛逆,将士归顺,敢违拒者灭族!”众人都不敢动。于是抓获李惟岳,又逮捕郑诜、毕华、王它奴等,全部杀死。王武俊因为李惟岳是旧节度使之子,想要把他押送长安。卫常宁说:“他见了天子,再把叛逆之罪归咎于您。”于是缢杀,将首级送到京师。
深州刺史杨荣国,是李惟岳的姊夫,投降朱滔,朱滔让他官复原职。
7、
恢复全国酒类专卖制度,惟独西京长安可以自由买卖。
8、
二月五日,李惟岳所任命的定州刺史杨政义投降。当时河北大部都已平定,惟独魏州还在田悦手里。河南诸军攻李纳于濮州,李纳势力越来越萎缩。朝廷认为天下不日即可平定。
二月十一日,任命张孝忠为易州、定州、沧州三州节度使,王武俊为恒冀都团练观察使,康日知为深赵都团练观察使,把德州、林州二州划归朱滔,令他回到镇所。朱滔坚持要求得到深州,皇帝不许,由是失望怨恨,留在深州不走。王武俊一向轻视张孝忠,自以为手诛李惟岳,功劳在康日知之上,而张孝忠为节度使,自己与康日知只是都团练使,又失去赵州、定州二州,也心怀不满。皇帝又下诏,命他供应朱滔粮食三千石,给马燧战马五百匹。王武俊认为朝廷不想让他们这些成德旧将做节度使,打败魏博叛军之后,必定谋取恒州、冀州,所以先分散他的粮食、战马,以削弱他,心中怀疑,不肯奉诏。
田悦得到消息,派判官王侑、许士则走小路到深州,游说朱滔:“您奉诏讨伐李惟岳,十天半月之间,就攻拔束鹿,打下深州,李惟岳穷途末路,所以王武俊靠着您战胜的声势,得以枭下李惟岳的首级,这本来都是您的功劳。况且天子之前明下诏书,说您攻下的李惟岳城邑,全都归您。如今却割深州给康日知,这是朝廷失信。当今皇上志在扫清河朔,不让藩镇世袭,将全部以文臣替代武臣。魏亡之后,接着就是燕、赵;如果魏能保存,则燕、赵无患。如果您有意怜悯魏博今天的危急,而伸出援手,则不仅有存亡继绝之义,也是子孙万世之利。”又许诺把贝州献给朱滔。朱滔一向有异志,听到这话,大喜,即刻派王侑回去报告魏州,让将士们知道有外援,坚定信心。又派判官王郅与许士则一起到恒州,对王武俊说:“您冒着万死一生的危险,诛杀逆首,拔除乱根,康日知都没有离开赵州一步,岂能与您的功劳相提并论!而朝廷对他的褒赏却与您相同,谁不为您义愤填膺!如今又听说有诏书要支取您的粮食和战马给邻道,朝廷之意,无非是认为您善战无敌,恐怕成为后患,所以先削弱您的军府,等平定魏州之日,派马燧北上,朱滔南下,一起消灭您罢了。朱滔也不敢自保,按我们的想法,与您一起救援田悦以保全他。大夫留下粮马供应自己军队;朱滔也不想把深州给康日知,愿意还给您,请早定刺史以镇守。我们三镇联合之后,就如同耳目手足,相互救援,那以后就永无祸患了!”王武俊也喜悦,许诺,即刻派判官王巨源出使朱滔,并且任命他为知深州事,秘密约期举兵南下。朱滔又派人游说张孝忠,张孝忠不听。
华杉曰:
王侑、许士则游说朱滔以“存亡继绝之义”,是“存亡国,继绝嗣”,出自《论语》:“兴灭国,继绝世,举逸民,天下之民归心焉。”让将被灭亡的国家复兴;为绝嗣的家族寻访扶持后人,恢复香火;举拔任用隐逸的人才;则天下归心。这是周朝诸侯霸主的做法,齐桓公、晋文公的事业。引用这段话,就是他们都把自己当诸侯国,而不是朝廷的“军区司令”了。这是两种思想、两种体制,势同水火,战争还得继续下去,只是换了不同的叛军叛将,而反叛是一样的,朝廷太乐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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