耦园小记

                                             

        耦园居苏州平江古城保护区腹地，是智慧聪颖的苏州人用二干五百年创造出的独特的城市风貌、城市韵律、城市文化，为苏州园林一绝。

        从东园停车场，途径仓街，漫步砾石路，抵达耦园。耦园自今还保留着苏州古城特有的车船并行的交通， “枕河人家”的水乡建筑特色和浓厚的士大夫私宅文化特点。苏州古城的城市风貌象一幅五彩斑斓的水墨画，象一托青白瓷的笔洗于笔墨的洗涤中饱含古城人文的烙印，象—棵千年古樟根植大地香在骨子里，象一束丹桂缥香在中秋月色里。

        苏州古城特有的根深蒂固的闲适淡雅的气韵，越近耦园愈感浓厚。苏州耦园的独特，不追求形式上的奇巧，而精心于心灵安适。耦园座北朝南，三面环水，南沿小新桥巷，大门面水，有河埠驳岸码头，一条沿河小路笔直地延伸展出，连着西面人家；北临小柳枝巷，后门设有私家码头，东接内护城河，如今依然橹声袅袅。清初这里原是仕人陆锦归还故里后建造的涉园，名取自陶渊明《归去来辞》， “园日涉以成趣”体现了主人游园时不断追求、品味闲适生活的情趣，至同治年间(公元1874年)安徽巡抚沈秉成抱病下野，偕爱妻退隐，聘请了当时著名画家顾纭在涉园的基础上拓展辟新，形成了如今的耦园。 “枕波双隐”，“耦园住佳耦，城曲筑诗城”，取名“耦”，通“偶”，即指佳偶连理，又道出了整个园宅的特征，布局上中轴对称、东西对应。耦园，摒弃了世间的纷扰，汇聚了人文自然的精华，流连于“诗酒联欢”、吟风诵月，静默在潜心修道、书生意气的自在，幸福在鸳梦温暖、两两相随的怡然自得、闲适优雅生活。

        在耦园门外跨街的石坊上，有砖刻门额“耦园”两字，一面为隶书，一面为篆书，是园主沈秉成孙子的好友、近代书法家周退密先生所书，古朴典雅、淡定沉寂，恰好迎合了耦园的整体基调。耦园大门，简单而坚固的石门框内，以上等竹片拼制髹漆而成。细密的交织中剔除了沉涩，鲜动活泼的生活情趣跃然而出，男耕女织、夫妻和谐的生活气息极为浓厚。 穿过“平泉小隐”天井，至轿厅中央，耦园园子不大，占地面积0.8公顷，中央部分有明显的南北中轴线，从水码头开始，依次为门厅、轿厅、大厅和楼厅，整个住宅区有明显的仕宦第宅的传统特点。 布局上“以楼环园，以水环楼”，暗合“偶”宇，东西花园相互对应。东花园以中心的黄石假山为主景，高拔峻挺，乃涉园遗存，亦为苏州古典园林里最著名的黄石假山。西花园则以湖石构景，绵延舒展。耦园总体建筑上有樨廊、筠廊相间，双照楼、听橹楼相间，吾爱亭、望月亭相间等，构图嵌景上几近对称呼应，或东西、或南北、或上下、或明暗、或高低等不一而足。 耦园”平泉”原指唐朝高官李邺侯的别墅，后通指隐居场听，“小隐”则为隐于野，道出了园主远离庙堂、浪逐江湖的心愿，寄情于山林。耦园匾额是东花园落成后，沈秉成邀众友庆贺，李鸿裔欣然题写的。东园落成，同仁燕集斯堂，遂以载酒颜之，盖取唐人东园载酒西园醉涛之意也。

        1993年耦园重建之后，王西野先生传承园系风格，借陆游先生“载酒园林，寻常巷陌”，附会成一对联悬挂中堂：东园载酒西园醉，南陌寻花北陌归。耦园抱柱联上“左壁观园右壁观史，西涧种柳东涧种松’’和堂前东西两侧小门的门额“载酒、问字”遥相呼应。耦园东园以宴乐赏景雅聚为主，西园以静修著述藏书为主，承继了苏州古典造园以辉映自然和人文精神的一贯传统。“载酒’’原为流连山水间，难怪东花园主要观景点取名“山水间”、实至名归，把载酒的谜底揭了。从这一点又再次证明了耦园在设计过程中文人山水的特点，耦园充分体现了园林布局上的因果对应、前后连贯和融会贯通。 耦园小院安静雅致而绿意盎然，植有桂花和玉兰等树，内涵“金玉满堂“之意。耦园整个楼厅的建筑为二层，呈凹型，两边分别和东西侧楼相通，往东可达东花园书楼及双照楼；西行为西花园藏书楼，曲折凹型，整体建筑连贯一气。园内砖刻门楼、风火墙、走马楼都是徽派建筑特有的。耦园主人原为安徽巡抚，徽商自明中叶势力遍及全国各地，徽派文化风格尽显其间，园内北墙处曲折有序、错落有致、蜿蜒伸展，跨度长达四十米，把东西花园景色尽收眼底，形成了耦园一大特色。 沿东廊前往东花园，由中轴线到东花园的审美视角渐次敞开，东向樨廊且割且联，山体若隐若现，空间由实而虚，渐人佳境。南面废墟上为盆景园，北部太湖峰石清白兀立，掩映在浓郁墨绿的桂花丛中，尽显妩媚雄姿；中嵌一布满纤细浮雕的鼓墩石，旁有一拙朴的石条矮矮地置于两石之上古松之下，传说为主人雅兴所至操琴练乐之地。

        耦园四时不同,兰桂馨香飘然人室，催发主人雅兴，细听松子落地，和以《高山流水》!在东侧外墙镶嵌了一扇半透明的花窗，四角有双鱼、蝙蝠图案，四方窗内中置梅花图形，铺满万字装饰变体，中放四扇方形明窗，吉祥的图形象征相濡以沫、高洁幸福的爱情生活。耦园当时的女主人湖州才女严永华亲书“耦园住佳耦，城曲筑诗城”，横批为枕波双隐。典出《世说新语》孙子荆归隐山林，欲枕石漱流。一语双关形象地描绘了江南流水人家的家园特征，又暗示夫妻双隐，可谓才情双绝。 由樨廊北行，经藤花舫、储香馆，到城曲草堂，游廊曲折环合，连接着各个主要观景点。西面秋阴丹桂芬芳，故称樨廊。西侧樨廊拐角处巧妙地安排了藤花舫，山阴廊侧，小巧玲珑，不失为初春紫藤入画、盛夏藤阴小憩的绝妙场所，主人引庄子“不系之舟”的遐想，“无所求，饱食而遨游”，闲散自在之情油。园门前河埠头依依杨柳柔情似水，柳絮绮丽如梦常在。 从草堂月台前南望，黄石以横向对垒，形成水平方向的曲线延展，顺着池水由东北望西南，藤萝野枝婆娑水面，却生发幽情；从山水间水阁北望，山水画的斧劈皴法清晰可辨，沿坡上蹬道，把绝壁、悬崖、峡谷、峰洞、山顶平台等山脉的自然形态刻画逼真。该山是涉园的遗物，传为造园名家张南阳所作，代表了黄石假山的最高水平，与苏州环秀山庄的湖石假山并称苏州假山之冠。

        耦园高架桥具有临渊啸唱的志气，凌水歇山构建，外墙塑有松鹤延年、柏鹿富贵的浮雕，内置大型杞梓木“岁寒三友”落地罩，圆雕、透雕，刀法浑厚、笔力仓健，与醉翁之豪情、寄山水之逸趣融为一体，成为耦园的镇园之宝。综观全园，耦园的两大主题——隐与爱相得益彰，总体对称和细部处理结合完美。历史上，耦园的各个角落都建有楼阁，墙外的风光与院内的风景相互连接，使耦园隐而知天下事，保持着江南人家的平常心，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耦园不失为苏州现存最具地域特色的古典园林了。

——2017年9月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