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瘟疫之夜》：瘟疫只是追求自由的催化剂

                                                          思衣谷

关于人类写瘟疫的故事，作家加缪的《鼠疫》以及黑塞在《纳齐斯与戈德蒙》的故事等就有了很好的体现，而在当今被新冠疫情影响下，有些作家也会继续以瘟疫作为题材去展开自己的书写表达。这里就要推荐土耳其作家 奥尔罕•帕慕克的新作《瘟疫之夜》。因为在这部借古讽今意味很重的小说，说的虽然是奥斯曼帝国晚期社会的那场瘟疫概况，却也折射出很多当代疫情的相似性。当然。而最重要的是作为土耳其作家，作者他的立足点不是仅仅是渲染了瘟疫的危害和恐怖性，以及人们面对这种瘟疫所采取的种种措施和改变了生活方式，更重要的是作者以瘟疫作为切入点，去揭露了土耳其新时代的来临。是的，奥斯曼帝国晚期那场瘟疫，只是土耳其追求自由的催化剂。

首先，说说作者奥尔罕•帕慕克，他因为“在探索他故乡忧郁的灵魂时，发现了文明之间的冲突和交错的新象征。”而获得了2006年诺贝尔文学奖。其中代表作自然是书写16世纪奥斯曼帝国细密画家的生活的《我的名字叫红》，当然还有《白色城堡》《纯真博物馆》。而让读者更可喜的作者继续为土耳其书写，新作《瘟疫之夜》就是继续细腻地描绘了奥斯曼帝国晚期社会关于那场瘟疫的的历史细节。其中关于土耳其新旧社会、统治者与被统治者，宗教和非宗教的文明之间的冲突和交错他继续在书写着，想必，这就是他写此书的最大动机了。

这部小说大概讲述的背景是在1901年的奥斯曼帝国晚期。在列强虎视、密探遍布、帮派纷争、流言四起的明格尔岛上，瘟疫悄然蔓延，谋杀接连发生。帕克泽公主和她的丈夫努里医生、侍卫卡米尔一起来到这座岛上对抗瘟疫，并试图和当地总督萨米帕夏一起，找出杀害苏丹阿卜杜勒•哈米德二世奥斯曼帝国首席药剂师邦科夫斯基帕夏的真凶。短短六个月间，他们不仅遭遇了命运不可抵挡的变化，也无意中改写了历史的进程。

这是一部集合悬疑、抗疫的历史小说。首先作者在此书玩了新颖的写作角度，全书的叙事者并不是帕慕克本人，而是帕克泽公主的曾外孙女。此书假装成了该曾外孙女研究帕克泽公主的一切而渐渐写成这部小说的。显得这样的小说更有一种人物的亲切感，读者读之仿佛在看一个帕克泽公主的传记故事。而书中的“理想国”明格尔岛自然是作者虚构出来的，它是位于爱琴海的奥斯曼帝国的岛屿。

作为一部抗疫小说，作者以小人物的角度去书写在那场瘟疫人们生活方面面和受到的影响，如开篇中就写到了狱警巴依拉姆是瘟疫感染者，他的症状是发烧、心跳加速、打冷战。尽管如此作者也以积极的人生态度，去书写抗疫，如巴依拉姆临终前，他依旧感受到“这是一天中最绚丽多彩和生机勃勃的时刻，排成行的棕榈树和梧桐树，洒满阳光的大街，目光友善的行人，生活如此美好”这写出了奥斯曼帝国的社会场景，也体现人们的抗疫的健康心态。但结尾作者以报以同情的悲悯之情写到他的卑微落幕，如写到“一切归于寂静之后他就忘得一干二净了。”这是一位年轻同僚对前辈狱警去世的真切而悲凉态度。

当然我们借助邦科夫斯基帕夏的经历，我们也可以读到了奥斯曼帝国的美好一面，如“秀美的海湾，沿海而建的旅店……马车穿行在洋溢椴树花香的小道上”。而作为作者虚构出来的明格尔岛上，自然建筑是非常富有艺术美感和理想情感的寄托的。如在情节中我们就可以读到多元民族的赶集交易概况，以及富有地中海风情的建筑。当然暗喻未来土耳其新政府的威严的总督府大楼，还有各具建筑特色的基督教堂与清真寺。其中基督教堂是穹顶式建筑，但没有新清真寺的穹顶式建筑大。当然还有明格尔岛的白山山脉，在第十章就是作者通过色彩的美去展现了该岛自然风光的神秘色彩。以及介绍到了枣椰树、罗望子树、风信子等绿植来衬托出了新土耳其明格尔岛的靓丽风光。

在这小说里，邦科夫斯基帕夏只是苏丹阿卜杜勒•哈米德二世的鹰犬，苏丹派邦科夫斯基帕夏去明格尔岛，一方面是抗疫，另外一方面满足和完成苏丹他那不切实际的政绩，如在那岛上种植玫瑰，然后再建玫瑰水工厂，从而达到欧洲工厂的先进水平。老实说作者这一出是赞扬苏丹哈米德的远见，是奥斯曼帝国的西化进程的进步。但作者也批判苏丹的好高骛远，没有解决内部矛盾就进行西化，自然是失败的，自然如此，邦科夫斯基帕夏就是被奥斯曼帝国民族主义者而杀害了。于是就展开了故事的开端。帕克泽公主和丈夫去明格尔岛继续抗疫和找真凶。

通过阅读，我们知道奥斯曼民族主义者希望这场瘟疫和防控措施的升级，而引起世界的关注，为独立做好充分的准备。于是作者就回到了瘟疫概况的重要情节去书写了，首先写到该岛上人们感染瘟疫的症状是：眼睛充血、不规律地抽搐和剧烈头痛。从病原体进入人体会出现疲劳、颤抖、头痛、发烧、呕吐等都是很有借古说今的意义的。在抗疫过程，作者也深刻书写出了奥斯曼帝国宗教文化的内部矛盾，如抗疫中对死者尸体是否用石灰消毒并在市政府部门的监督下下葬这个问题是尖锐的，毕竟保守贫穷的穆斯林群体是会引发冲突的。

同时也通过描写消毒人员的鲜活形象：带着宽大口罩，消毒泵，身穿油毡衣体现这个被瘟疫笼罩下的一种恐惧的吓人的环境气氛。另外书中又写到“孩子们见到这些戴着口罩的消防员都躲得远远的，在他们眼里，消防员就是把瘟疫带到喷水池中和门把手上的独眼巨人。”这就是消毒人员给予孩子们的不好印象，毕竟都是给予人带来不好的情绪。另外还有设计抗疫媒体介入的谣言，如《新岛屿报》就夸张描述了消毒人员和托钵僧互殴的场景，这也是宗教冲突又一体现。不同的宗教和种族对于防疫措施的不同观点和不同的举动都是在书中力透纸张地展现出来的。

在这场瘟疫的抗疫中，起到中间力量的无疑就是明格尔岛总督萨米帕夏了，这里记述他的种种防疫决策过程，如他会在开检疫委员会会议时候，会挂一张图，方便标记和决定封锁那些街道和社区，这隔离措施在当时是非常科学的。另外萨米帕夏也通过奖励岛民抓老鼠政策，以及销毁感染物来抗疫，也是一种防疫手段，但也让大家产生了恐惧。“白天里升腾的滚滚浓烟也让老百姓心生恐惧。”，另外书中也说到“棺材已经不够用了，很多尸体没有来得放进棺材就直接埋了，”这不由得想起了2021年印度疫情迎至暗时刻，死者“骑”摩托车去火化。都是一种非常体现瘟疫的恐惧。

此外，通过萨米帕夏的执政，也侧面说出了“监狱改革”话题，体现旧奥斯曼帝国的行政系统中的那种看守群体的腐败的丑闻。如拖欠拖欠狱吏的工资长达五个月不发，连囚室的玻璃窗都是需要好心老人埃姆鲁拉去建造。此外书中作者也说到了那时期的邮政乱象。如写到“现在乱成这个样子肯定不是疫情期间的隔离造成的。”

除了官方防疫，那么岛民如何自己做个个人防护呢，如书中就写到不少家族的男人们在家里摆满了熏腊、熏香，还有盐酸消毒液和药粉。此外书中也写到了对穆斯林的隔离人员的环境是恶劣的，是阴暗潮湿的牢，体现了隔离区的环境的不好。而此书体现奥斯曼帝国官僚核心矛盾是这一段话：一个奥斯曼帝国官员本来应该为整个国家谋福祉…..国家的西化必然导致穆斯林失去从前的优势地位。

结局是真凶找出了，是萨米帕夏执行的“朝圣船”事件导致邦科夫斯基帕夏死亡，上级要人负责买单自然就让萨米帕夏被砍头了。或许你不解为何萨米帕夏抗疫有功为何还要死。那是因为作者突出了文明之间的冲突和交错的新象征的主题，因为此书的主题是一方面体现了极端伊斯兰民族主义是一股蒙昧而又凶猛的守旧势力，另外体现了专制统治者虽然有西化思想但没有与时俱进的作风，使得奥斯曼帝国没落。这既要兼顾统治者，也要兼顾被统治者的利益，作者唯有将邦科夫斯基帕夏和萨米帕夏“牺牲”掉，毕竟革命是需要流血的。其中最为鲜活的形象就是帕克泽公主的侍卫卡米尔了，他高昂地说：“我就是土生土长的明格尔人！”卡米尔铿锵有力地说她仿佛想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到，“我为自己是明格尔人而感到自豪，我为自己是全世界各民族里光荣和平等的一员而感到幸运。”

于是就让我们看到了明格尔岛的最终脱离旧的奥斯曼帝国，而独立建国了，作者对当今土耳其社会矛盾的深刻体察，以美好的愿景收尾，那就是让帕克泽公主成功复仇了，毕竟她的父亲正是被废黜的前苏丹穆拉德五世，此刻正被囚禁在宫中。帕克泽公主复仇后成为了明格尔岛的国家元首，这场革命的胜利，自然也是土耳其未来的真实写照。

此书一部集合悬疑、抗疫的历史小说，事关1901年的瘟疫之夜下的六个月虚拟与现实交汇的历史。这是很有借古喻今意味的。该故事谈论了死亡、谣言、病原、隔离、消杀、复仇等。也记录下整个人类的恐惧、无措、绝望、卑微、宗族对抗，与英勇、奋不顾身、追求自由以及浪漫。再次为读者呈现了土耳其“文明之间的冲突和交错”的思考以及关于全球化语境中人类文明发展趋势的历史性解读。此书以抗疫和追凶的两条线索共同构成了这部气势恢宏的史诗和意蕴深远的寓言。《瘟疫之夜》：瘟疫只是追求自由的催化剂。而这是这书因为把时代精神、文化冲突、恐惧与希望熔于一炉，使得又一次成为了奥尔罕•帕慕克又一佳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