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辑说
年终岁末，各大机构举办的年度字词盘点、流行语评选纷纷揭晓。其中，网络流行语评选格外引人注目，它作为信息时代汉语言文字演变的产物，与我们当下的文化趋势密切相关。那么，这些网络流行语又是从哪里来的呢？
中国人民大学李勇强从词语生成的角度切入，梳理出网络流行语四大“原产地”——主流媒体、社交平台、内容平台、影视综艺，并分析其“造词”模式，以管窥信息时代新词产生与传播规律。一起来看——
历史上，汉语在文字统一、外来文明融入、社会制度变迁、生活风尚流变、文学形式创新等诸多因素影响下，获得了创造性发展；今天的网络流行语，则是步入信息时代后汉语言文字又一次变革、丰富和发展的历史性呈现。信息技术的高速发展，使参与网络交流互动的人群爆发式增长，网络流行语在舆论场中扮演了越来越重要的角色。
网络流行语的产生是重大政策、热点事件和世风时风在大众心中的投射及其所引发的应激式反应，是政治、经济、文化、科技乃至生活方式变革在语言文字领域引发的集体性文化创造。网络流行语的背后，往往是重大的社会舆情与现象级的文化风口，关注和研究网络流行语的生成平台、发生机制、传播路径和社会效果，对于了解大众情绪、文化趋势和社会变化提供了一个鲜活的观察维度和前沿性场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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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互联网形态持续升级迭代，网络流行语发源地几经淘洗变迁，呈现出相对稳定的局面。我们初步梳理出以下网络流行语四大“原产地”。
主流媒体 主流媒体具有专业性、权威性，传递国家意志，宣传方针政策，发布重大时政新闻，是网络流行语的重要发源地和传播主阵地。以《人民日报》、新华社、中央广播电视总台为代表的主流媒体，在舆论场中兼具生产与传播的双重优势，产生了许多主流话语体系中的网络流行语，具有正能量、主流性、积极性的特点。
以《咬文嚼字》编辑部发布的2021年度十大流行语为例，“百年未有之大变局、双减、工匠精神、打虎拍蝇”等词，大多曾在国家领导人的讲话或工作报告，以及党中央、国务院的重要文件和国家重大政策、行动的报道中出现。这些流行语，通过转载、转发、评论，形成了立体式传播矩阵，最终成为网络流行语。如“供给侧”在2016年两会期间成为主流新闻媒体报道的经济类热词，亦成为当年的十大网络流行语之一。
除了自上而下的宣传路径伴生出的网络流行语，源于网络的流行词一旦被主流媒体引用，其强大的传播力也会对这些词的流行起到推动作用，主流媒体由此担当了助推其流行的重要传播者角色。比如里约奥运会上，游泳运动员傅园慧接受采访时说的一句“洪荒之力”引发关注，成为年度十大网络流行语之一。2017年6月，新华社微信公众号一条题为《刚刚，沙特王储被废了》的消息大火，10分钟内阅读量超过10万，36小时点击量突破800万，“刚刚体”很快风靡网络。
在众声喧哗的网络舆论场上，主流媒体占据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对于树立社会主流价值观、传播正能量具有不可忽视的积极作用。
图片社交平台 作为社交平台，新浪微博在网络流行语的发生与传播中扮演着重要角色，一度成为网络流行语盛行的主要平台之一，引起全社会关注，比如曾经风靡全国的“咆哮体”和“十动然拒体”。
2012年，新浪微博成为网络流行语诞生、传播的重要平台。据梁宜珍《2011—2013年网络流行语的传播平台与修辞》，2012年的23个网络流行语中，诞生或走红于微博的有14个，占据了其中的60%；诞生或走红于贴吧的有5个，占比为20%。2013年的20个网络流行语中，诞生或走红于微博的有13个，占60%；诞生或走红于贴吧的有2个，只占10%。从以上数据可以看出，网络流行语诞生、传播的主要平台是微博。
新浪微博是娱乐明星、专家学者等发表言论的主阵地，是社会热点领域促发网络流行语的重要土壤。企业、明星的“官宣”，也多借助微博来进行。微博的发布和传播具有灵活性、主动性、及时性，形成辐射状的多节点网络传播路径，具备网络流行语的生产土壤和传播机能，容易形成多重媒体立体式传播的阵势。
这种模式的局限性在于，微博中出现的流行语，往往和明星私生活、绯闻有关，其传播角色中承载的内容往往容易导致全社会过度关注负面新闻。
内容平台 以知乎为代表的内容平台，其产品特征、投票机制和社区文化，使其具有生成网络流行语的核心能力，成为网络流行语的发源地和放大器。
“降维打击”“认真你就赢了”“不请自来”“实名反对”“如何看待”等流行语因为在知乎上高频出现，最终“溢出”到整个网络。发源于知乎等内容平台的流行语具有明显的共创性。年轻人在互联网上频繁使用的词汇，如“劝退”“内卷”“小镇做题家”“义乌指数”，即使不是诞生于相关内容平台，也都因为在这些平台上经历了大量讨论和碰撞而获得新的内涵。由于表达精准、有趣，它们以不同的面貌重新进入年轻人的语境。
知乎作为青年人群喜欢的网络社区，其专业性强的回答以及接地气的风格化语体，往往滋养了具有知识含量、思想深度的高质量网络流行语，既有学术意味又晓畅有趣，打通了专业和大众、主流与非主流、舆论导向与民间声音融通、映照的渠道。暨南大学张瑞波在《社会化问答社区“知乎”的舆论功能研究》中，把知乎舆论场比作“圆桌”，其独特的关注、投票机制和内容生产、筛选机制，为热点公共事件的舆论生成和发酵提供了催化剂。
值得注意的是，在知乎生发的网络流行语往往具有学术性、跨语言、跨领域的特点，但同时又满足了网络语言的大众性、鲜活性和心理共振的流行机理。知乎出产的流行语，需要一定的酝酿、沉淀与讨论时间方能脱颖而出，具有较高的知识门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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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视综艺 影视综艺，指电影、电视剧和综艺节目，是网络流行语的又一重要发源地。影视与综艺作为传统娱乐产品，往往成为网络流行语的原生土壤，并且占有相当的比重。
电影和电视剧的热映，催生了网络流行语的诞生，如“出来混，迟早都要还的”“做人要厚道”“不抛弃，不放弃”“高大上”“元芳，你怎么看”“想必是极好的”等。网民通过这些语句来表达自己的情绪，调侃、反讽、自嘲等风格的流行语往往由此产生。
发源于综艺节目的网络流行语体中，“hold住体”“小目标体”等流传甚广。出现在综艺节目中的流行歌曲，也是娱乐类网络流行语的一大来源，如“××Style”源自2012年风靡全球的单曲《江南 Style》，“燃烧我的卡路里”源自歌曲《卡路里》中的一句歌词。
需要指出的是，影视综艺作为所涉领域相对单纯的内容创作，其促发的网络流行语也由相对单一的形式给出——台词，其互动性非常弱。但一部热映热播的电影、电视剧和综艺节目，动辄有上亿人次观看，加上明星效应的放大和大力度宣发的介入，其作为网络流行语的发端之所，传播力不可小觑。
主流媒体、社交平台、内容平台、影视综艺作为网络流行语“四大原产地”，各具特色、互相影响，共同推动网络流行语快速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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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网络流行语的关注、考察和研究，事关现实舆情，事关汉语创新，事关文化发展，事关民族心理在信息时代的再造。从更深远的意义而言，复兴民族文化，不可忽视网络流行语带来的心理影响。
通过对网络流行语四大“原产地”的考察，我们有理由相信，在新媒体时代，作为中华文明载体的汉语言文字，完全可以进一步创造与创新、丰富与发展，探索出一条符合信息时代规律的新词创造范式。虽然网络流行语反映了共时性的普遍社会心理，有可能引发情绪对立冲突，但只要监管得宜、合理引导、去粗取精、去劣存雅，网络流行语应当能更加积极地参与汉语言文字的创造性发展进程。
（改编自《语言文字报》2022年11月30日文章《从网络流行语“原产地”看信息时代新词产生规律》；作者：中国人民大学孔子研究院/李勇强）
（文字编辑：王晶；微信编辑：晋力；校对：贺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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