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叔叔是我公公的老朋友,今年76岁,我公公80岁,他们已有52年的友谊。
今年9月10日,我和公公,小姑子一行,前往无锡参加小叔子家侄女的婚礼,在无锡期间,远在宁夏银川的张叔叔与公公通话,得知我们在无锡,张叔叔就十分诚挚并急切地邀请我们去银川。当时我们已经买了9月12日返程的车票,但觉察到公公有去银川的愿望时,就退了返程票,买了9月10日早7点去银川的高铁票。
在车上,明显看出公公心情非常激动,他不时询问我和小姑子车到哪里了,还有多长时间到银川,并且和我们讲张叔叔故事。
在公公眼里,张叔叔是一个头脑灵活,多才多艺,很有抱负,并知恩图报的人。
列车经过10个小时的运行,于下午5点到达银川站,我们三人一出出站口,早早等在外面的张叔叔就迎来上来,一下子抱住了我公公,老哥俩紧紧拥抱着,什么话也不说,许久后,我看到他们彼此的眼中都噙着泪花。
回到家里,保姆(婶婶身体不好,家中保姆做饭,收拾家务)已在张叔叔的安排下备好了丰盛的晚餐,我们稍事休息,洗漱一副后,就开始入席。
席间,二位老人回忆过往,谈笑风生。晚餐后,二位老人又促膝畅谈,一直聊到很晚。
据张叔叔讲,他的老家在江苏省东海县,1971年春天,“家庭成分不好”的他,为躲避众所周知的那场运动离开家乡,“逃”到东北,来到了我公公当时所在的生产队。
那时候的张叔叔只有24岁,正值青春年华,风华正茂,和所有年轻人一样,他也怀有远大的人生理想,可是由于家庭成分问题,他不但不能实现自己的人生抱负,就连最起码的做人的尊严都得不到,无奈之下他“逃离”了,甚至隐姓埋名。
他来到东北后,当时去了他一个堂弟随在的村庄,他的堂弟怕连累自己,只留他在自己家住了一夜,第二天天不亮就打发他走了。
那时的张叔叔身无分文,据他说,自己虽然心性高傲,但为了生存,为了心中那个美好的未来,他不得不低下头,一边讨饭一边走,走了十多天,来到了当时我公公任生产队队长的地方。
或许是缘分所定,他觉得这里可以收留他。据我公公讲,他第一眼看到张叔叔的时候就觉得和这个比自己小几岁的年轻人很有眼缘,他一定要帮助他。
于是,当时的我公公顶着压力收留张叔叔成为生产队的社员,并把他安排在一个“跑腿”家居住。之后,张叔叔就在生产队劳作,我公公在生活上也给予他多方面照拂。张叔叔刚来时候是春天,没有吃的,公公就借给他口粮,到秋后结算了工分,分了粮食再扣除,平时也时常把家里的咸菜给张叔叔一些,张叔叔的衣服破了,也是我婆婆给缝补。
一来二去,张叔叔与我公公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1973年夏日,张叔叔的父亲病重,作为独生子的他,不得不回去照料老人,即使在最困难,最无助的时候,他也没有放弃希望。
后来,那场运动结束了,像张叔叔这样成分不好的人也慢慢迎来了“春天”。
由于张叔叔天资卓越,一直没有放弃学习和追求,不久就在他所在的地方做出了不菲的成绩。后来在支援大西北建设的活动中他报名去了内蒙古的阿拉善盟,并在那里施展身手,退休后到宁夏回族自治区的首府银川居住。
二位老人谈起过往,感慨万千,既感叹时光飞逝,他们由风华正茂的年轻人,转眼霜染两鬓,也感怀世事沧桑,人生不易,更多的是怀念他们在一起的那些艰涩又快乐的日子。
相聚总是短暂的。由于我小姑子要上班,我公公也放心不下身体不好的婆婆,于是,我们决定9月14日返回,张叔叔虽恋恋不舍,也能理解。
在我们做出返回决定的时候,张叔叔也做出了一个令我们十分吃惊的决定:他要亲自驾车送我们回家。他说,他必须送我们回家,一来老哥俩能够一路同行,多一些相处的时间,二来他也想故地重游,去看看当年他曾经待过的地方,去看看当时的那些老社员。
虽然张叔叔的理由很充分,我们还是婉言拒绝,觉得张叔叔年事已高,路途遥远(导航显示从银川市出发,到达我们居住地2400公里),张叔叔开车疲劳不说,我们更担心他返回时,独自一人,我们不放心。但是执拗的张叔叔坚决不同意我们的拒绝,拗不过他,只好答应。
9月14日早5:18出发,经过两天的行驶,我们于15日晚8点顺利到达目的地。
15日,休整一天,张叔叔就迫不及待地让公公陪同他到当年他到达东北的第一站(就是投奔他堂哥住了一个晚上的地方)所在的村屯。
由于公公也是年事已高,最近几年也很少出门,而且张叔叔讲的那个地方离我们所在地有50公里之多,我不放心他们,就一同前往。
16日早5点,我们就驾车在乡道上行驶近一个小时,来到了张叔叔记忆中的一个镇,来到镇里,我们到一个小餐馆吃早餐,餐馆老板是个四十岁左右的人,我们顺便打听一下张叔叔记忆中“王家沟”,之后又询问了几位在此就餐的人,都说这个地方没有王家沟这个屯,当时张叔叔脸上写满了失望。
正当我们吃完饭要离开的时候,门外进来一个六十岁左右的大叔,他是给小餐馆送菜的 。餐馆老板见他进屋就说:大叔,你知道咱们这里原来有王家沟这个地方吗?这位大叔打听王家沟,说着话他指了指张叔叔。
这位大叔看了看张叔叔说,王家沟,倒是有过这个地方,不过现在没有了,那里几十年前只有几户人家,后来因为那里地势低,经常发水,那几户人家都搬出来了,现在那里是一片水田。
张叔叔听到这里,立刻两眼发亮,就同那位大叔聊起来,越聊张叔叔越高兴,确定那位大叔说的地方就是他“逃”到东北的第一站。于是,张叔叔恳求那位大叔带我们去“王家沟”,那位大叔也是热心肠,爽快答应随我们一起去。
我们一行出了镇子,又在田间路上行驶了半个小时,来到一个大坝的水闸前,这里不能行车了,我们下车又步行了十分钟左右,来到一个山沟,这个山沟比较窄,三面环山,出口对着一条小路,左右两面的山上种植了玉米,大豆等作物,还有零零散散的灌木丛,沟底远处的山上隐约可见茂密的树林,山沟的平地上是水稻田,此时水稻已经泛黄,丰收在望。
张叔叔望着眼前的情景,百感交集,不住地说:五十二年了,我终于又来看看这个地方,想想当年的落魄,怎么也没有想到会有今天的幸福。
往事如烟随梦远,秋霜染鬓叹沧桑。看着感慨万千的张叔叔,我也心潮起伏,人生不易,人人都有不如意的时候,难能可贵的是困难时的坚持,不放弃,不颓废,在黑暗时向往光明,韬光养晦,等待时机,一旦东风起,即可振翅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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