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姥娘家的鸡冠花,我只记得每次去,总是这样开着,可是姥娘却已不是我小时候的样子。小时候,那天应该是一个周末,我就坐在院子里,梧桐树下的石凳上写作业,姥娘呢,就在一旁的石板上擀面条,记忆这个东西,有时候只是一个片段和一张像旧照片一样的场景而已,至于那年的牛羊,那颗梧桐树有多高,确再也记不清了,这日子啊,总比数着过的快。
小时候觉得姥娘总是唠叨,春天天气渐热了,我跟其他孩子疯跑着,可是姥娘总在身后唠叨啊,别脱恁"利量",要"冻着"啦;夏天啊,屋里太热,就在那颗大大的梧桐树下铺了凉席,躺在姥娘的怀里,她就用那个花布逢了边的蒲扇拍打着蚊子,听她讲她的小时候,“有一次黄河发大水把村里的地还有房子全都淹没了......”;到了秋天,姥娘还是唠叨,别脱恁"利量",要"冻着"啦;到了冬天,北方的冬天,要下大雪啦!孩子们在院子里追逐啊,要下大雪啦!门上悬挂那个麦秸秆制成的保暖的门帘,透过堂屋的"门灯",可以看到外面的大雪,在灯光下面嬉戏嘞!第二天醒来,姥娘和姥爷已经把院子扫的干干净净了,把胡同里通往"当街"的那条道也清扫出一条"小溪",吃完早饭了,我又呼朋唤友的,三两个人去学校了,姥娘站在门口一边挥手一遍又会唠叨着,"路上滑,别跑!"。
小时候,姥娘总能说出像诗一样的句子,现在想来,又不像是哪个名人写的,我记不住,但是姥娘总能在安静的时候,念出来,像从来没背过,也不需要背,只是说话般的寻常。小时候喜欢过年,三十一大早,姥爷就铺开四方桌,砚台还有墨汁,写春联,姥娘就在厨屋里忙活着"言语",我就跟着比我大些的表哥,先给姥娘家贴好,再去挨家挨户的去舅舅家贴。
我喜欢一年四季的更替,喜欢春夏秋冬,就像越来越喜欢姥娘唠叨了一样。中秋节去姥娘家,就喜欢挺她唠叨,带点"玉蜀黍"吧"小",带点"落生"吧"小",我说"好,我都拿点",姥娘就乐呵了,开心起来了。每次去姥娘家,都不知道应该买什么,带什么,但实际上,即使什么都不带,去了,姥娘就高兴,特别高兴。我要回来,我要经常回家来,不能只节日回来,我没怕过什么,是的,死都不怕,但我越来越怕时光,我怕有一天我喜欢的人、尊重和想爱护的人,时光不等。
姥娘是个顶好的人,所以很多时候又成了被欺负的对象,有人说我姥娘胆小怕事,豁出去跟他们怎样怎样啊!不是的,我姥娘我要用最好的词形容她,我姥娘是君子,能以德报怨,能化干戈为玉帛;姥爷也是一辈子为人仗义、能隐忍、能吃亏、能振臂一呼。


上面那张姥娘抱的是我表哥海鑫,小时候的照片我只找到下面这张。
姥娘人好,名字也好,扈秀英,我觉的特别好听。
扈家和姥爷家在当时也是门当户对的,这也是为什么后来两家都被欺负的不成样子的原因吧,姥爷也读过私塾,上过学堂,用丰子恺评价李叔同先生的话说就是,做一样像一样,姥爷小时候是鲁迅,少年时候是孙少安,青年时候是被打倒的对象,后来姥爷是木匠,而且一干就是几十年,现在姥爷也还是农民,姥爷和姥娘是典型的北方家庭,男主外,女主内的,姥娘把家里照顾的也井井有条,老爷给儿子娶媳妇,盖的是村里第一个"浑砖屋",第一个从外面买来了收音机、第一口"压水井"......生命,就像一个旅程,没有照片,但那些过往的岁月,都是鉴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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