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系有点紧密,受宠若惊。
差不多三周前,小白又携办公电脑来借住。我说,那我觉得有必要尊重你,和你知情同意一下。小白突然紧张。我说,厨房,可能,有一些蟑螂,但只在厨房,如果你害怕,就不要过去。
是不是显得很尊重,不是尊重小白,是尊重神秘莫测的大自然。是这样的朋友们,我用了接近一个月,来沉思这个虫子究竟是否是蟑螂,以及我是否要采取行动,像一位真正的哈姆雷特。
鉴于小白来的时候,沉思还没有完成,蟑螂还是薛定谔的蟑螂,不能算数,整个过程中我只和远在美因河畔的马姐说过这个事情,其实是全程直播了这个事情。可以说是开天辟地头一次,我没有立刻和一百个人分享生活中屁大点事,尤其是一些南方的朋友们,隐约觉得一旦说出来,就会从一些话题较为有优势的一方跌落下来,这可能是一种蟑螂privilege,值得警惕。
但和马姐不得不说,主要是我俩常年非得一起洗澡然后热水不够最后用电水壶烧水,一壶热水洗两个人,屡教不改,怙恶不悛。所以在一个溽热的夜晚,我和马姐说,最近几天晚上在厨房台面上观察到了一些一闪而过的虫子,但我决定不以为意。
出现这种狂言,主要是确实目不识蟑,我心中的蟑螂,是那种刻板印象中的蟑螂。上一次狭路相逢还是在台湾山中,亚热带,晚上大雾四起,一只巨大蟑螂从天而降跌进茶盏,我伴着奥斯卡颁奖现场演唱Remember Me的优美旋律嗷一下昏过去。整整一年后,在没有任何日历的提醒下,我在梦中不知为何感到危机四伏,弗洛伊德听了都想要阐释。
因此一开始,真的以为是一些潮虫,虽然密度已经是每晚都会看到一两只的状况,依然非常坦然。通过观察,这种神秘昆虫,只出现在晚上10点之后,而且我一开灯出现,就纷纷退场,非常有礼貌,比很多男的有礼貌。我深刻反思,主要还是自己睡太晚,唐突了其他自然中的伙伴。我又思考,如果这栋楼里有非常多的虫子,但是完全避开我的目光,事实肯定也如此,哪怕是城市人类也只占有很小的一块地方。那么when you're falling in a forest and there's nobody around, do you ever really crash, or even make a sound? 我甚至还思考了蟑螂定义九宫格,因为一段时间后出现了一些有点像蟑螂的虫子,就是那种艾特小亮肯定会告诉你属于一个大类,但不是THE 标准蟑螂的蟑螂,那可以算作蟑螂吗。我和川普也是一个大类是吧。
后来明白了,我想多了,哈姆雷特想多了,弄死就得了。人生所有重要的知识都在18岁前学完了,主要看能不能回忆起来。姥姥指着书讲过,有成虫和若虫,越变越漂亮(倒不一定),现在看着不像,过俩礼拜一变身就像了。总而言之,在我沉思的过程中,一批又一批的蟑螂成长起来了(可能)。但我也沉思过这个事情,互联网那些神异蟑螂卵故事明显是艺术加工嘛,很容易让人误解所有卵百分百比孵化整个族群无限指数级增长。经过逻辑思考,我判断,在厨房没有任何食物的现状下,蟑螂这种事情不会闹大。
但我还是打开橙色软件,购买了一些拜耳。毕竟没有人敢说自己完全了解了大自然,万物皆有一些智慧,可能蟑螂的智慧就是指数函数。选择这个牌子,主要是它药我一药一个准。但说明页上的产品原理非常离奇。这个药,会先吸引蟑螂吃,然后等它回家再发作,这样其他蟑螂会来分食尸体,然后统统中毒死掉。
我以为自己在看新一季《行尸走肉》。
我和马姐说,我要做一件大事。做大事前,先和朋友吃了一段饭,又在河边坐了会儿,试图进行无谓的拖延。在此期间看到一棵树,上面贴着一张纸,6号伐树。已经妈的9号了,暗示了一些人类和自然抗争的无谓结局。无谓结局是指上药之后蟑螂反而来势汹汹,巅峰时期一开灯就会在视野中出现一两只,活动范围逐渐扩大到客厅。
并且站在机顶盒上看我。
我一下就毛了。
前两行看上去放进盗墓笔记也不突兀,说明当时确实惊悚。人最怕被看,尤其怕被不是人的其他东西看,所以东北大哥说,你瞅啥。
我啥也不敢瞅,我后来从卧室出去前都把眼镜先摘了。
然后和舍友委婉地说了一下,请她们整理一下客厅堆叠的箱子。
舍友大惊,是吗!我怎么没见过?
我说你每天10点就睡了,是荣誉人类。
加购了另一家的喷雾,这个描述已经达到星云奖级别了,在平面上喷一层,蟑螂站上去就会携毒,然后回家身亡并传播药品。
其实还想引用一些自然的力量,比如鸡大师什么的,但这事太扯了,作罢。
后来我专挑舍友在外面的时候出去,人多势众,以吓退蟑螂。舍友很关心,这两天还有那个吗?她问。我说有啥。她说那个。我说好家伙,你是怕蟑螂答应你吗。
与此同时,我利用摸鱼时间在豆瓣阅读了一些可歌可泣的灭虫故事,并得知了还有人工上门这项服务,并在阅读售后评论时获得了一些无中生有的自信。
自信的展现是,我决定守株待兔,在黑暗中突然开灯并使用雷达一通猛喷。之前没这么做,一部分是不敢,一部分是,还在寻思那个行尸走肉说明书,怕自己贸然出手阻断僵尸传播链。
与此同时,又陷入了思考(走神)。直面蟑螂这件事似乎也不是那么可怕,之前的恐惧,完全来自于一种没必要的想象,比如蟑螂会在洗碗的时候从后面抱摔我什么的,本来根本没这回事。一个东西,人人都说恐怖的时候最恐怖,听上去像什么是波伏娃发言,对蟑螂的恐惧不是天生的,是后天被社会教导形成的。
看过原作就知道,哈姆雷特终于决定行动之后,这故事嘎嘣一下就结束了。莎士比亚是真正的艺术家,在完成所有思考并鼓足勇气后,蟑螂就再也没有出现过,此时星云奖喷雾甚至还没有渡过淮河。
我困惑,我费解,总是这样,事情来了就走,好像解决了但好像不是真的被我解决的,然后我就被刮来刮去,最后以为是自己站住了,其实是风停了。
星云奖喷雾还是来了。我打开柜子,只有一只蜘蛛say hi,因为这只蜘蛛,喷药的时候特意躲开了这个柜子。
总之我现在就和翠翠一样,傩送可能明天就回来,也可能永远不回来。
这就是最近和大自然产生的一些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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