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回礼

吃完晚饭，洗漱完毕，小飞的父母回到了卧室休息。应该不会有拜年的客人了。小飞从父母的房间抱着平时装药品的纸箱子，拿着纸笔，来到客厅沙发上统计药品。

患有多种老年病的父母，每天吃药和吃饭一样，顿顿不能落下。接近月底了，看看家里还有多少库存，下个月还要申领和购买哪些药品。

这时，86岁的老母亲，颤颤巍巍上完洗手间，佝偻着背，凑过来对坐在小凳上统计药品的小飞和善地说：你不出去了吧？！我把大门关了，防盗门也关了。

小飞回应，我不出去散步了，你就关上吧。

每天晚上，她母亲临睡前关门、关灯、拉窗帘，关餐桌上亮着小红灯的插座开关，已成了固定动作。即使现在在家照顾她的子女告诉她，他们稍后会关灯，会关门，让她安心去睡。

但如果她睡前时，你的房间亮着灯，她依然会在睡一觉灯黑之后起来，看一看灯有没有关、防盗门有没有关。也会关上子女认为没必要拉的窗帘和透气的窗户。

有说，这是老年痴呆症、内心压抑、安全感缺乏的表现。小飞在情感上并不认同，更认为是老母亲的生活习惯和操心之举。

这时候，小飞听到有人在敲防盗门。肯定不是敲邻居家，自家老式钢铁框架的防盗门，敲门声带着回响。

这么晚了，还有人敲门，是不是父亲单位的工作人员来送氧气罐了？

小飞起身，打开木门，透过防盗门的纱窗，看到一个高高瘦黑的男人站在门口。小飞大脑快速回忆，看来人着装不是送氧气的工作人员，也不是自家亲戚。

她不认识这个人。当然，进入这个小区都会被盘问，如果他答不准确，也不会进来的。

她忙问，你是...？来人说出了母亲单位的名字，说是给小飞的父母拜年的。

小飞心里嘀咕，这么晚来拜年，白天干嘛去了？在父母家，吃完晚饭，一天就算结束了。猛然间，晚上来客人，小飞有些不习惯。

有理不打笑脸客。她赶紧打开门，热情招呼，接过了客人手中提着的两样礼品，让进了客厅。

她拨拉开沙发上一堆药品盒子，腾出地让他落座。之后，她去父母房间通报来客情况。

母亲已经躺下睡了，听了来人给她拜年后赶紧换外衣。父亲说他先不出去了，让小飞招呼着。

小飞扶着母亲到了客厅。来人自我介绍说，他是某某阿姨的儿子。原来是母亲很要好的同事的小儿子。

他们两个相互寒暄着，平时痴呆的母亲这时候脸上的表情也灵动起来，热情的问，你们最近都好着吧？

对方也说，我妈好着呢，已经阳康了。阿姨您阳了没？

母亲没听懂，说自己现在记忆不行了，好多事都想不起来了。小飞赶紧搭话，说母亲也阳了，发了三天高烧，还好，挺过来了。

随后，小飞和他攀谈起来。这个黑瘦的中年人自报年龄，问小飞是不是和他一级，因为他的姐姐和小飞的哥哥是同一班的同学。他的哥哥和小飞二哥是同学。

小飞说，她年龄小一些，今年才正式退休。小飞想起家里人说过，他的姐姐、家里唯一的长女，40多岁时得了乳腺癌去世了。他的哥哥因为媳妇强势，心情郁闷，醉酒在家去世了多天才被人发现。一时间，失去两孩子，阿姨深受打击。

知道了他的身份，小飞趁着倒茶的功夫，去房间禀告躺着的父亲。父亲说要起来见一下。

父亲思路清晰，人员关系比较了解。闲谈中问了阿姨的近况和家人的情况。

小飞侧耳听着。老人膝盖不行，换了膝关节后，下不了楼。只能靠辅助的代步工具在家里走动。她脑子清楚，吃饭也行，生活还能自理。这次也阳康了。

平时他在家侍候老妈。媳妇在娘家照顾瘫痪的岳父。岳母去世了。女儿的孩子刚刚半岁，也回家里住着。他做饭一起招呼她们娘俩。

小飞的记忆里，那位阿姨和叔叔每年过年都会提着礼物来家拜年。阿姨是个大嗓门，说话很豪气，当过小领导。叔叔不爱说话，脾气很好，很会为妻子补台。但不曾想一场肺病带走了他。后来，女儿去世，留下一个20岁的姑娘。大儿子和媳妇离婚，留下了一个10多岁的女孩，都是靠阿姨的退休金给出的生活费。

等客人走后，小飞听见母亲在房间问父亲：刚才来的这个人，他爸爸还活着吗？父亲说，早去世啦。
......

刚才，小飞请爸爸去见客人的时候，问爸爸，要不要准备两样回礼？爸爸说可以。

于是小飞留心听着他们的谈话，当客人起身要走的时候，小飞赶紧提起两样礼物边放到他的手里边说，过年了，爸爸妈妈不能前去看望阿姨，这是他们给阿姨的一点心意。

此刻，小飞看到这位哥哥的眼圈突然一红，声音有点颤抖不住地说着谢谢，推让中接过了小飞手里的礼品。

客人走后，父亲说回礼是对的。这个小伙子当年是电工，给我们家安装吸顶灯，一个招呼就过来了，手脚麻利的很。后来，小飞哥哥帮助着解决了他女儿的工作问题，他很感激。整箱的白酒和麻袋装的桂圆往家里送，人很舍得，跟她妈妈的性格一样。

小飞立刻明白了，为什么他这么晚才来拜年。白天要照顾家里，照顾母亲，照顾女儿外孙。只有晚上这段时间，是自由时间。

想到这里小飞落泪了，也能感受到在递给他回礼的那一瞬间，他心中的感动和被人尊重的触动。

回礼，温暖人心，情意流动。小飞对新年流动的礼盒有了不一样的解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