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否
岁末,一场清寒啸涌,阖夜里,青树一夜断肠,悲哭的树梢头,落地生根,成了北风的厚度,像被抽空了生灵的脉络,把嶙峋的掌纹印在冷硬的石块上,那是生命结束时呼出的最后一口热气,悠悠荡荡写着,再会无期。
你是寒夜里的孤灯一盏,在有风的夜里,端坐房檐一角,和倒吊的铜铃作伴,这房子不年轻了,干涸的木梁和瓦面再泛不起任何光亮的涟漪,四面的风,在他躯体上写着陈腐,所有过去的记忆,都凭这孤灯铜铃来存放,有灯才有人,有风才有月,你在风里努力的呼吸,烛火便时而空灵,时而浓烈,你不知道,为什么这头上的风铃总是不明就里的吵闹,让你心乱如麻,外面的风真大,你睁不开眼睛,头上却越发嘹亮,像从风中劈开的利刃,你感觉好多了,抬头看看,他又变成了老旧的样子,像是嘶哑了喉咙,没了光彩。
我从前很厉害,身法俊俏,铁甲红袍,读过些诗书,有些底蕴,只是逢人就想争强,不甘人后,他们说我不懂事故,早晚要吃亏,可我身边的人,走了又来,来了又走,剩我不知离合悲欢,没见过楼外楼,也没听说过山外山,唯一留下的,是孤灯一盏,他大概和我年纪相仿,我们从未说过话,大概他也和我一样,不善辞令,有时他会睡很久,睡到天色很晚才醒来,我想他应该能多陪我一些时间,毕竟,我即便不说,也当然不愿孤独。
将军来的时候,骑着雄壮的战马,那马头昂扬着嘶鸣,马蹄铿锵地踩着山顶,鬃毛挡住了月亮,将军把长矛甩向天空,天空便映出了春雷一样的光芒,和着满天星斗,瓢泼了四季山川,那绛紫色的长矛落在山尖,山峰便轰然倒塌,落在河流,河流便磅礴激荡,落在林木,林木便燃起豳天大火,你看到这世界的动荡,天地玄黄,宇宙洪荒,都在你的身体里碰撞,头上的武士,挥舞着刀光剑影,在不堪驱驰的木梁上碰撞,你听到了哪里传来的脆响,像裂帛一样的紧张,一霎那,你听不到雷声轰鸣,滂沱嘹亮,连同将军战马一起,消失在了四面见方的老屋庭院里,你最后看见的,是锈迹斑驳的盔甲躺在你的身旁,胸膛上的那一抹寒凉,像是难入鞘的刀,在月光下,一缕青魂香。
岁末,旧时的枯黄铺满了院子,房檐下,不见了烛台,不见了铃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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