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新春,我无法在家乡小镇团山自由行走。
新冠疫情防控,街道短则几百米长则一两里都用彩钢板封堵了起来,有带袖章的人执勤。
无法漫步的日子里,顿觉入了牢笼。还好,母亲在年前备足了菜。在我每一个迟醒的早上,母亲似乎变成了魔术师,不知从谁家买来新鲜欲滴的蔬菜。幸好小镇疫情不严重,丘林地貌也无法完全严密封堵,总有小路或缝隙可以穿越。65岁的母亲在困境中,仿佛让我看到她年轻时的样子,再苦再难,都能烹制一桌还算丰盛的饭菜。
也庆幸未住在石首城区,那种令人窒息的封堵,想想就可怕。父母楼下有一个至少两亩宽敞、方正的水泥场地,四周有围墙,几百米外穿过稻田就是我儿时常流连的秦克湖。疫情期间,我带着侄子和女儿于楼下踢过几次足球,自由地奔跑、跳跃,整个院子经常响彻我们的欢笑声。
警车、宣传车在路上来回穿梭,告诫人们尽量守在家中,出去要戴口罩。朋友圈也在传播,市区抓了一批未戴口罩的人于体育馆集中学习疫情防控纪律。
日子过得格外漫长,无聊无趣。
某个群里看到一个花鼓戏唱腔视频,其中唱到:"以前啊困高(睡觉)好幸福,现在啊困高好辛苦!睡哒一上午,还有一下午......打得老虎!"。看得我哈哈大笑。
突然觉得提前进入共产主义社会,非吃即睡,又好像入了猪场被圈养起来。这样舒服的日子,时间一久异常辛苦。
每天每时每刻都盯着疫情指挥部的最新通告,省市县区的一个不漏。一些消息不胫而走:120急救车又拉了几个可疑对象去隔离、全市又新增了数例确诊......人们见面就互通信息:哪家有人从武汉回来,千万不要打交道。
不时有潮州的朋友打电话来关心问候我,我比往年任何时候都想念潮州。潮州只有5例确诊,是从武汉自驾输入的一家人,本土为零。安全的潮州,我何时才能回到你的怀抱?是我天天思考的问题。
我于2月13日办好了只针对自驾人员的通行证,准备随时返潮。那几天了解到不少人入粤后因湖北籍以及逗留史下不了高速甚至被劝返的情况,我心里忐忑不安。加上看了各地流浪在高速沦落在异地吃尽苦头的人的境遇,我明白暂时走不了了,担忧不会等到五一才可走吧。
通行证一天就过期了,日子继续搁浅。还好,在加油站停止向社会车辆供油的几小时前我已加满了油。
一切犹如戏剧。我从未想过,有一天我会如此着急"逃离"家乡。
武汉疫情很严重。不少人没有床位,无法被救治丧失了宝贵的生命。我们只是暂时无法出发,多少人已经没有未来。
就这样一边安慰自己一边焦虑当下,度过上午、下午、晚上......吃得脑满肥肠,睡得天昏地暗。
直到汇总各方信息得知入粤不必劝返只需隔离,以及高速服务区可以加油,我又开始行动起来。戴好口罩与哥哥一起,翻过公路对面深处菜地的篱笆,跳过两条一米宽的污水沟,在住户讶异的目光中前往社区办通行证。
2月17日早晨临出发,我右腿膝关节因痛风突然剧痛行走不便,早餐后吃了两颗止痛药,之后在父母含泪不舍的目光中开车带着妻女驶离小镇。按照市、镇防疫指挥部要求,我们必须赶在上午11点前进入高速。
一路上,我们遇到了五六个卡点。
量体温、登记身份信息.....每一个卡点都来一遍。全身防护服的警察、医生、社区执勤人员认真盘查,让我一阵恍惚:眼前是电影里才有的情景啊!
10点59分,我们来到高速入口。测温、登记,放行。
就像是突然长了翅膀,在小镇困守了26天后,我们开始向潮州飞去。
一路上畅通无阻,犹如专属高速公路。入境湖南、入境广东,防疫人员紧张有序执行防控措施,严肃、认真、谨慎。
来到某个服务区,偌大的场地包括我们只有两辆车。与哥哥通了电话,得知从下午开始所有还未出发的通行证全部取消!天啦,之前路上要是耽误几分钟,我们就无法出发了。
尽管膝关节疼痛,但一点都不累,离开竟然如此兴奋。一个念头闪过:我好像是逃兵,抓住机会逃离危险的家乡。
一路疾驰,午餐是方便面,晚餐也是,幸好服务区还提供开水。无法下高速住宿,一下高速就会被隔离,也不想下不敢下。
次日凌晨四点多,人困马乏,长途奔袭1200公里之后,终于来到潮州西古巷出口。
防疫人员在寒风中对我们严阵以待。手机扫了一个二维码,显示过去十四天在湖北荆州!身份证号42开头!面露倦意的他们精神一振,我感觉最近的人退了两步。
他们并未全都穿了防护服,有的只是戴了口罩、手套而已,赶来交接的街道办工作人员从公务车下来,居然披着风中飘散开来的塑料雨衣、戴着旧迹斑驳的摩托头盔。我立马联想到周星驰的搞笑电影,这装扮能起到防护作用?我一阵狐疑,差点憋不住笑出声来。瞬间,心中又生出一番感动,因为疫情初期全国的防疫物资都紧急支援了武汉、湖北......并且,凑巧的是潮州的医疗队千里驰援的竟然是我的家乡一一石首。
......
接下来的,只是十四天的隔离而已。
......
五月、六月、七月......国内疫情逐渐缓解。
现在,心终于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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