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学在群里晒照片,端午假日观光采摘的桑葚,一小盆,红紫相间,流光莹莹,一看就是新鲜的。
它,挑动了我记忆中一根敏感的神经,一段不可磨灭的童年时光,又浮漾开来。我的心再一次蠢蠢欲动了。
我老家的老宅,曾有一棵硕大的桑树。在我童年的印象里,好大好大,有槐树那么大,就在祖父母住的二进院里,那也许是个后园。祖父母就住在靠西的两间小正房里。
每当初夏时节,我们一群小孩子,就会爬上高大的桑树,端个葫芦瓢,摘桑儿,专挑大的,红紫正好的,随便摘,随便吃,嘴是紫的,手是紫的,笑声是响亮的。那种满足感深深嵌进记忆深处。小孩子,是不懂大人的艰辛和忧愁的。所以,我大桑树下的记忆虽是零碎的,但却无比欢快和愜意满足。温和的祖母,浓荫劲爽的大桑树,香甜的桑儿,响亮的笑声,构成了我幼年最初的记忆,幸福、温暖、自在。
快上学了,我离开老家,回到父母身边。再回去,桑树没了,说是砍了,为什么砍,不知道。我内心的震动不异于改朝换代,好失望,好伤感。我最快乐的童年也结束了。以后渐通人事,再也没有那么纯粹的满足感了。
再后来,搬新屋了。在那极端贫困的年代,那是全家竭尽全力的奋斗,是不甘向命运低头的抗争,是底层农民顽强的希望之火。我那时还小,不懂这些,老屋老树是我迷离的童年梦幻,有我深深的怀恋。
再后来,回去的越来越少。再后来,祖父母相继过世,我读初中,也没能去送终。内心里就一直有种分裂感,不想回头看过去,脆弱的心穿上铠甲,只是用冷漠支撑自己故作勇敢。
其实,那棵桑树一直摇曳在我心头。几次提笔,几次放下,闪烁的葚光引诱在心,砍断的大树却凌乱了我的思绪。近半个世纪纽纽结结过去了,送走了一个又一个亲人,心也逐渐苍凉。太多的痛和遗憾压在心上,我什么话也不想说,只感到每一个今天,每一个亲人,都有可能从指间,在不经意间溜走。我无能为力,什么也挽留不住,然后我淡淡地笑着,听任泪水无声地在心底流淌,而我只是象个慷慨的荆轲一样,唱着豪迈的歌,继续扑进滚滚红尘。
桑之诱惑桑,本是中华大地上最普遍的树种,古诗文中随处可见,随着工业文明的兴起,几乎已难觅踪影了。市场上桑葚也很少见,且价很高。即使如此,我只要碰到,都要买一点尝尝,那是挡不住的记忆的诱惑。却又总不是记忆中的香甜,也总没有获得过满足,只不过仪式般地用以祭奠一下似水流年。
无管听到什么人提到桑树、桑葚,下意识里都会尖起耳朵,听进心里。有一年,听公园里的人说,崇礼的乌拉哈达山坡上有桑树,能采到桑葚。听名字,便可推测这应是女真或蒙古族的遗存。于是便和公园中的一群陌生人,骑着电动车,沿着大清河谷凹凸不平的乡间公路,长驱30里,飞扑到山上。大约已来晚了,只看到:黄褐的沟谷崖畔上,有一些瘦骨伶仃的桑树,枝叶疏落近秃,树上的桑葚比来的人还少。那时心情像那干巴巴的山坡一样空落落的。于是顶着烈日,一身尘土,疲惫沮丧地返回了。
写到此,我忽然意识到,其实自己一直是想有个能种棵桑树的园子,不管住不住在那里,但它属于自己,可以随时回去看看它。只是感觉很难实现,所以不曾认真面对罢了。难怪中国人管故乡叫桑梓之地!看来,我真的有点老了!
那种在我心上的老桑,那埋葬着祖母的桑梓之地,明媚着我最初的记忆……
桑之诱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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