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要搬家了,家里几天前就开始张啰着,真的搬家那天,草草地吃过了早饭,拔了锅,装了马车,我家的大黄狗在地上跟着跑,到晚上了,天还没黑就到地方了,缷车做饭……
第二天,哥哥送我到学校,这个学校很有意思,是四间土房,我很新奇的是学校就在我家窗前,学校采取一种不固定的上课方式,啥时候上课?啥时候下课?由老师临时决定,当老师决定上课时,拿铃铛交给身边的学生一顿猛摇。我们都涌进教室,我们的桌子是长条四腿八叉的,没有桌堂,我们进教室把书包挂在桌子两旁。凳子也是四腿八叉的长条凳,常被使坏的同桌掀翻在地,我就被调皮捣蛋的同桌——刘德富使坏,被掀翻在地,手里的圆珠笔因而被撅断了,为此,我跑着找他妈索赔,他妈用浆糊给我粘上,我知道那不是解决的好办法,可他妈是大人,就是不肯赔钱,我很无奈……
那时我是小学三年级的学生,跟四年级是一个教室,语文、算数都是李继宝老师教,我们三年级跟四年级两个班级加起来总共有二十多个学生,下课后有几个女学生偷躲到房后抽烟,老师知道了,只问了问,再没有态度,不去深管。李老师先给四年级讲课,我们三年级的十多个学生先自由活动,我们可以随意,但不许整出动静,四年级的课讲完,安排四年级写作业,再轮到我们三年级上课。
老师说下课,我们把桌子凳子整得东倒西歪,跑出去,像吃完奶的小马驹子,到当院子开始撒欢儿,抢着作游戏,女生跳大绳,男生撞拐,我们的课间很长很长,我们一刻不停,尽情地玩耍,虽然说我们跟四年级是一个教室,一个老师教,可是,我们玩的时候也还是保持着班级的界线,四年级的哥姐们很少带着我们耍。
我们学校太小,猪、狗、牛、鸡、鸭、鹅都常来学校溜达,学校院子也常有猪屎,我毕竟是后来的,欺负外来人是孩子们的一种快乐方式,有一次,我被同学欺负,靠的就是一把热乎的猪屎取胜,那个大我两岁,我没他有劲,被他轻易整倒,地下有冒着热乎气的猪屎,我就势抓起来摔他满脸的猪屎,算是打了个翻身“把歌唱”的大胜仗……
我们都是上午一个课间,下午最多也就是两节课,也是一个课间,还总是不固定,常常是老师不下课,一节课直到放学,多数是因为老师家里有了事儿,把我们放学了,个别的时候老师给我放半天假。
一次放半天假,四年级有个蒲甲军的说“合心”,到河套吃鱼粥,安排我们从家里揣大黄米,这种新鲜事我乐意尝试,于是到仓房里揣了满满一兜大黄米,也抓了一大把盐,我跟着队伍开进河套,不知道啥原因,转了一圈便都改成了爬大架子,害得我兜里的粮、盐直往外淌,总之,那次吃鱼粥是没吃成……
我们学校没有厕所,如果我们谁来了问题,跑到前面庄稼地去解决,猪啊狗儿的寻味儿来抢吃,热乎屎不过夜,猪和狗都来争抢热乎的,猪和狗知道欺负小孩,不等孩子拉完它们上来撵我们。
每当摇铃时,我们搁下打闹,满头大汗地跑回教室,一边听课一边忙着擦满脑门的大汗,老师开讲,我们的心还久久不能平静,汗水从眼眉出来直往眼睛里淌,袄袖子是我们最方便的“黑板擦”,擦鼻涕,擦汗都用它,很多的同学把袄袖子擦得起亮光……
夏天,我们吃完午饭,趁大人们午睡,我们学生集体“合心”奔河套,我们的屯子很小,同学们“合心”起来方便又快捷,河套指的是房后大国坝以北,那里有条野河,我们一口气跑到河套,那里有打魚的小船,有渔窝棚,我们“合心”时两个班级的男同学倒是聚齐了,如果谁没到,过后会遭到孤立,受到孤立很不好受,因而,我们都把家长的嘱咐搁在一边,偷偷地参加“合心”项目。我们“合心”之后,都是选在最激流勇进的窄河道,听说有人扎猛子能够到底,底下是沙底。我是后参军入伍的,不知道他们是怎么会水的?反正我是不会水,瞅着他们耍泳姿,我眼馋着,也觉得挺热闹,毕竟这都是我的第一次,瞅着新鲜,可我的本领不支持。也有过我们“合心”超时,造成了摇铃时,我们“合心”的队伍还在路上,教室里只有几个女学生,老师当然把我们归来的男同学集体集中“表扬”了,我们没有一个人觉得是干了丢人的事儿,没觉得“合心”磕碜……
我们到河套一般都是奔着洗澡,在路上我们都预备好了麻果叶子把耳朵眼塞上,兴奋的脱去裤衩子,在河岸上扑通扑通的全跳进激流中,我们都是选在急流处玩,那河是不受人管制的野河,河道有宽也有窄,宽处的河面是窄处河面的几倍或者是几十倍,宽处我也常去,宽处的河面应该分出来河道和主河道,河道因急转弯,冲击形成大面积的稳水区,水浅的岸上长满了遮江草,水底是肥沃的稀泥,我们只要是从那里趟过,身后就是趟起浓黑的浑泥,因而,我们不去那里玩,我们不爱去,可鱼儿偏爱在那里嬉戏,浅水里,小小鱼儿成群结队。
孩子们说是洗澡,其实就是玩,有些时候,去河里把身子沾湿了,翻个身上岸爬上大坝,大坝上有个高耸入云的大铁架子,那才是我们孩子们登高望远的好去处,那顶上的风超级大,我们从河水里上岸,到那高高的大架子上,享受到风的吹打,透心地凉爽,游泳我不行,上大架子我可以,上大架子我不落后,我们站在大架子上高呼就好像顺风而呼,闻者远,八成能传到北京。在大架子上挥手,而见者彰……
每当春天到来,王贵林约我挎上小筐,装上夹把刀,到甸子上去挖婆婆丁,那时,漫山遍野都是歌唱的鸟儿,甸子上,天空中都是,唱得最欢的还数云雀,从早晨一直歌唱到晚上,唱的全是“社会主义好!”。离我们最近也是最华丽衣裳的是荷花雀,它们是被春风吹来的,到我的家乡,为我们歌唱“社员都是向阳花!”
每当夏天到了,同学们都拿着镰刀过河,去打靰鞡草,靰鞡草是东北三宝之一,靰鞡草和塔头英子是一个人。我们小时候都用靰鞡草絮鞋,那时候有种极贵重的鞋叫靰鞡,多数是车老板子穿,老板子有三件套,狐狸帽子、狗皮套袖加靰鞡。那时候,天特别的冷,冬天赶着大车一出几十里路,就算是住大车店,路上一走几个小时,在车上坐着不动,没有保暖的鞋肯定是不行,靰鞡里面絮上靰鞡草,就能顶住冬天的严寒。我也絮过靰鞡草,拿靰鞡草榔头将靰鞡草反复锤打,使之柔软,柔软到不割脚(那时我们都不穿袜子)时,絮到鞋里,每天一絮,确实是保温,不冻脚。会游泳的同学过河,打靰鞡草,那是学生们的业余收入,可以卖钱的,到天冷时,当该有人来喊收靰鞡草。我因为不会水而干着急,挣不着钱……
秋天出现之前,高梁地里出现一种儿童美食,那就是乌米,我们同学计划好,去打乌米,于是我们算是手拉手钻高梁地,我们还小,所以就约等于是手拉手钻进高高的高梁地(现在见不着大食眼高梁品种),去打乌米,尤其是过河对岸打,据说那里的乌米多,我可是没去过,我不敢过河,跟同学就近的高梁地里打……
当我们上五年级,蒲老师给我们集合了,又给几个同学补发了新的红领巾,带着我们十二人,去东明中心小学,我们还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老师在不停地嘱咐,像是老母鸡一样带着我们小鸡仔,披着霞光迈着欢快的步伐,走向未知的世界,我们小鸡仔围绕着老母鸡,身前身后的跟着跑,还直打听东明中心小学情况?打听到东明中心小学要走几里地?因为从此我们要出屯子上学,老师的嘱咐我们都没记住,其实,老师教的知识我们也是一样没记住,何况在路上,在野外,各种新奇如此之多?心都快到肚子外来跳了,哪还有心记住老师的嘱咐话?路旁的蝴蝶在翩翩飞舞,草地里的蝈蝈儿在不停的弹唱,这都是我们“合心”之后才可能到的地方,在屯子里上学哪能有这许多的美景,只有走出屯子才有这空旷的田野,才能看到广袤的庄稼地,蔚蓝的天空,我们就好像出飞的鸟儿,天高任鸟飞,我们长大了!上五年级了!
来到了东明中心小学,哎呀妈呀!二十四间大瓦房,还有门卫房,门前就是大操场,再往南便是好大好大的一大片松树地,这学校可真大呀!新老师把我领到了新教室,这教室可真好!黑板是新的,我们的桌子有桌堂,每个人都有,每个人一把椅子,是木条的蓝色椅子,屋地铺的红砖,教室宽廠明亮,班级里坐满了学生,我没敢往后数,得有四十多学生,下课再不是人去摇铃铛,而是敲钟,每节课都固定时间,光我们五年级就两个班,一个是五年一班,我是五年二班的,老师也多,我们开始有音乐课,体育课,美术课,还作广播体操,在这里上学可真好!
下课时老师又教我们每天早晨来学校,把饭盒搁门卫的大锅里热饭,中午要有序地去找自己的饭盒,要有纪律地拿,不可以把别人的饭盒给翻到锅里……同时也要防止烫到手……我们有需求的可以上厕所,学校操场的东南有大厕所。同时又给我排上值日,老师给我们屯子的学生安排在一天,就是让你们扫完地能一起往家走。
放学后,我们是路过卫生所,也路过合社,那是我们每天必去的地方,就算是啥也不买,也要到里面看看货,时至今天,当年的卫生所里是什么样?都记忆犹新。我们上学和放学的时间内,合社都是开板的,合社里的货物摆放还是历历在目,闭上眼睛还能回忆到,冬天,我们进合社还顺便烤烤炉子。从此,我便成了我家的采买员,每当家里下酱前,奶奶都要把鸡蛋反复查数准了,装筐里,上面盖上面袋子,我早晨挎到合社,人家数好了,还要看有没有打蛋?然后,搁在合社里,放学,我再到合社称半面袋子的盐,挎到家里交奶奶,尽管我很累,可是,能为家做点事,再累我也乐意。
奶奶天天吃带字的止痛片,我就得挎着鸡蛋,到合社卖了,每个鸡蛋七分钱,然后,到卫生所抓药,回家给奶奶,奶奶舍不得吃,每天吃一片,身上实在难受时就再来一片。安乃近好,可太贵,每片三分钱,我们吃不起,奶奶只吃止痛片、正痛片。
由于新学校正规,每节课的课间是固定的,给我们学生的时间很短,我们下课就不再轰轰烈烈地疯狂,也不再到操场上去乱跑,变成了待在教室里预备上课。
我是负责收作业本,发作业本的,在收、发作业本时,我从来不看内容,看名字发,有次胡老师表扬刘领坤同学的算数作业写得好!我平时很少到后排去,只有发作本时才到他们大高个子的后面去,听到老师表扬刘领坤,我好奇心大作,作业本天天要经过我手,我打开他的作业翻看,刘领坤真下功夫,把阿拉伯数字全写成印刷体,工整得无法再好了,反正我是写不出来那么干净又规矩的作业,我也是第一次看到那么好的作业。天知道我的恶作剧就来了,我不去学习刘领坤的学习态度,反给人家整洁的作业进行了“修改”,把0给添上尾巴或者是安上个脑袋,变成9和6,刘领坤哭着告老师,我及时遭到了胡老师的“表扬”,其实,刘领坤是大个子,而我是全班最矮的,我竟敢恶作剧,不知道咋想的。
如今,我退休两年了,很想回老家看看我的那两所小学,我打听过,一个早就没有痕迹了,有人在校址上盖房子,在学校上住几十年了。据说东明中心小学房子还有,只是荒废了,大片的松树地几十年前就变成了稻田……那我也想回老家看看!找一找当年“合心”的小伙伴儿,老家的婆婆丁顶级好吃,最让我回忆的是春天里白云下的挎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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