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里的斜阳浸润了府南河的每一方波光柳影,初春柔润的空气中萌发的都是一颗颗温暖朦胧的种子,这样水光潋滟的傍晚更胜过白日。此时,九眼桥的烟柳繁华,被弥漫的霞光平添了几分恬静与淡雅,让人总忍不住在这样的黄昏驻足,看金波荡漾渐渐被月下银光闪闪的涟漪取代。
闭目时之宁然,光阴与之接壤,这样平静的夜晚,竟让人莫名想起了“桨声灯影里的秦淮河”,仿佛时光之手已无数次在光滑的发际轻轻抚过,我也温顺得像个孩子一般,轻轻入梦,恍如一梦就是千年。
1923年,也是这样一个夕阳已去、皎月方来的时候,朱自清和俞平伯走近了晃荡着蔷薇色历史的秦淮河。七板子,藤木躺椅,歌妓楼,大中桥……在蒙蒙烟蔼、缕缕明漪的陪伴下,两人进入了华灯映水,画舫凌波的光景,也相约写下了《桨声灯影里的秦淮河》。此刻,九眼桥映衬下的粼粼水色,仿佛就像那年秦淮河上梦的眼睛。
当二老泛舟于绿如茵的秦淮水上,也曾疑惑这般疏林淡月如何就是繁华的秦淮河了呢,但秦淮河不会让冷冷的新凉掩了它的颜色,否则朱老不会豁然开朗地任习习清风荏苒而过,欣然接受秦淮河的夜。这一瞬间,我仿佛也看到了载满秦淮风情的长串灯笼,多年后,在这片现代文明造就的光影之间,秦淮的清艳夜空一定还是千百年来不变的模样;秦淮上飘荡的袅袅歌声,一定也响亮而圆润,流转千年,正如朱老所说:“秦淮河的夜正长哩”。
只是不明白,这灯月交融,镜花水月的时候,朱老却终不能坦然地摊开歌折,与其给自己的遗憾岂不比歌妓大的多。惟有任贴耳的歌声撩起内心怅怅的惋惜。细细想来,这一位位妙声绝色的红尘女子,丝丝余音中掩埋了多少不为人知的悲戚,那伤总会愈合,可那万般的世人眼光,她们已纤弱疲惫的身心如何还承受得起,或许她们会了解朱自清手执歌折时的不忍与无奈。黯淡的夜色中,板船上传来的悠悠胡琴、青衫调子像黑暗背景里弥漫着夜曲一般的清雅缠绵,是她们无声的理解,是秦淮河献上的赠礼。如今,秦淮河上充满古意的光线与色彩,渲染着古典主义的繁华,怎知道,在繁华的背后,店招牌上古雅的文字,诉说着的其实是一个个与繁华不相类同的故事。
徐徐暖风掠过,石桥古船的剪影在水中微微颤动,一盏盏白炽灯明朗清澈游动闪烁,这河水顿增活泼灵动的氛围。那么秦淮河呢?人们形容世间的繁华,往往会用“灯红酒绿”这个词,然而秦淮河的滟滟往事一定如朱自清所说,是蔷薇色的,恰如此刻朦胧夜色中的九眼桥清丽的色彩,每一种都饱含自己的意味。
瞬间,蛊惑着人激动得想跨越时间的界限,一直奔进朱自清秦淮河上那桨声灯影里的梦境,在幻灭之前,再看一眼……府南河上的灯光开始慢慢幻化,那分明就是蔷薇色得秦淮河,远处传来了绵绵哀婉的胡琴,幽幽长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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