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向来不爱接哥哥的电话,因为他只有有事的时候才联系我。
2018年4月17日,看着手机上哥哥打来的18:20的未接来电,18:23对方已取消的微信语音通话。那一刻,我知道,最近一直担心的事情还是来了。我强忍住悲痛拨了回去,“喂,太太没了,你赶紧回来,打车吧,快点。”
伤心,但没有哭,因为已经做了一个月的思想准备,每天都活在恐惧之中,当这一刻真正来临的时候,我还能挺得住,只是下楼时走路有些不稳。
回到家,太太静静的躺在屋子里,全身已经被盖住,所以没能见您最后一面。我总觉得您还在,不是就躺在那里吗,似乎下一秒就能坐起来。妈妈的眼睛通红,看样子是刚哭完。
小时候,妈妈第一次打我,当时止不住的大哭,您进来看见我哭,越哄,我就哭得越厉害。因为我知道我的救星到了,任由何等的无理取闹,您都会护着我,越哭,您就越会知道我有多委屈,就越会狠狠的批评妈妈,哭的时候暗自窃喜,嘻嘻。况且我当时真的很委屈嘛。
那是我对您最早的记忆,那个可爱的小脚老太太。
家里没盖房之前,您每天都坐在我家门口的木头桩子上,来来往往的邻居都会跟您打招呼,“吃饭了吗您?”、“呵,这老太太身体挺好的啊”、“又给孙女看家呐?”,您基本上都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每次都笑得像花一样,回句:“啊,挺好的。”
即便是盖新房之后,您也是我家门口的标配,每天的某个时候,总有个小老太太坐在我家门口,就算门锁着,您也会过来坐坐。
长大后您没有再来坐坐了,因为您永远的坐在屋里子,无法外出,无法拄着您的小拐杖用那双可爱的小脚到处溜达了。起坐都需要别人的帮助,再后来,坐起来都是件困难的事,您每天都躺在炕上,无法翻身。
尽管家人照顾您无微不至,但是那种每天睁开双眼就是一面墙,直到夜晚,周围热闹非凡,却什么也听不见的孤独无助,是多少照顾都解救不了的。
记得在您还能勉强走路的时候,爷爷奶奶有事不在家让我陪着您。您由于很久很久没出过门了,一再要求让我带您出去,我害怕,我害怕出事,只能拒绝,您着急得骂了我。当时那个不懂事的小孩儿,只顾着告状,却不能体会您当时的孤独,一定是极度的。
我忘了,我忘了您曾是我最好的朋友。在我成为不懂事的小孩儿之前,我的朋友除了一起玩的小伙伴,还有您,童年的一半都属于您。小时候,大人都出去干活了,家里只留下了老人与小孩儿,您和我玩拉大车,是在哄孩子,我玩的很认真,赢了会很高兴。长大一些,我和您玩拉大车,是我在哄老孩子,您赢了,我会很高兴。
我把您当成老小孩儿,您把我当成真小孩儿,我们这对小孩儿玩的不亦乐乎。
以后的我,失忆了,成了不懂事的小孩。
两天后,二爷爷抱着您的骨灰回来了,确切的说是骨头。那时我才感觉到您真的离开我们了,我看见白骨被铺平到棺材里,听见“它们”沙沙作响。您的孩子们,我们每个人给你在碗里夹了食物,钉了镇钉,从此阴阳两隔。
直到出殡,我的心情都很平静,即便哭过也会很快缓过来。有一天晚上,妈妈说“你小时候,别人看望你老太太拿的好吃的,等他们走了,你老太太就颠儿颠儿的给你送来。”
我突然没有了失忆症,所有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眼前出现了那张笑起来只剩一颗牙的笑脸;我看到了一个拄着拐杖,手里提着水果正往我家走的小老太太;我看到了我们一起去油菜花田里拍照...
有些记忆真的不能轻易触碰,触碰了就已是生离死别,留下的只有悲痛。
那段时间回不去了,那个人也回不来了,还好记忆还在,可是记忆还在。
我听说人死了但灵魂还是存在的,此刻您的灵魂在哪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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