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读书苦,那是你看世界的路——
原来,他们几个早晨起来碰到了南阿爸依,告诉他们说:“双喜昨晚回来了,还不知道冬花的事,在屯里,顶数你们几个对心思,找他唠唠!”他们几个一合计,就把双喜找来了,寻思把那事告诉他,劝他不要想不开,可刚才谁也没敢先说出来,就这么话赶话,不说也不行了。
双喜不知内情,觉得这话说的蹊跷,便一把抓住二胜,惊愣愣地问:“怎么?”
二胜叹了口气说:“咱哥们太穷啦!”
双喜摇晃着二胜的胳膊说:“到底出啥事了?”
二胜骂道:“老韩婆子早把姑娘卖钱了!”
“啊!?”双喜一惊,但马上又镇静下来,笑着说:“你们别以为我喝醉了,来逗白我!”
“双喜,是真的!”老实厚道的玉富说完这句话,再也不敢去看双喜了。双喜用疑惑的眼光,望着屋里的每一个人,当他的眼光巡视到金阿妈妮的脸上时,她微微颤抖地点了一下头,这一动作她不愿让他看见,可又不得不让他看见。
“啊,真的?!”双喜惊叫一声,随之霍地从炕上站起来,跌跌撞撞就向门外奔。玉富上前拉住他问:“你要干什么去?”
“我要跟她们讲讲理!”
“回来,回来!”
“我非去不可!”
“你不能去!”
几个人上前把双喜拉住了,好说歹说强安顿下来。玉富有根有梢地把冬花出嫁的事讲了一遍,双喜哭成个泪人似的。
金阿妈妮坐在一旁也偷偷地擦眼泪,她劝双喜说:“双喜,你也不用太伤心,这种事我见过多少了,难过也没用,你年轻轻的还怕打光棍!”
双喜呜咽着说,“阿妈妮,我不是那个意思,我……”过于的难过,使他说不出话来。
“行了,”炳哲说,“事就这样了,也别怨天怨地,谁叫咱们哥们穷来的!”
玉富说:“冬花到了婆家也没享着福,挨打受骂,一天到晚尽干活,成了他家的一头牲口了!”
炳哲说:“当时,这事真把人气死了,我们哥几个那时候都想半路上把人抢回来,可你不在家呀!”
“我做梦也没想到冬花是这种贱货,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上的的哪!”
二胜在一旁骂道:“女人就他妈的那玩意,跟猫一样,谁给点香应(好处的意思)跟谁去!”
“你胡说什么,你知道那里的内情吗?”玉富对二胜责怪道。
“就你知道!”二胜白了玉富一眼。“算了,算了!”炳哲制止了他俩的争论,“这年头一个人更好,掉井不怕挂下巴!”
双喜挥动着拳头,霍地站起来:“我忍不下去啦……”他一跺,冲出了房门。
“双喜,双喜……”玉富、炳哲,二胜边呼喊着,边穿鞋奔出门外,追赶双喜。
双喜出了屋,心想:我要找她们去,羞臊羞臊她……他奔到冬花家的门口,泪眼迷濛地望着他无比熟悉的一切景物:破旧的三间土坯小屋,房顶上长满了黑绿的青苔,杂乱的蒿草,屋檐下吊挂着一串干辣椒,随风摇摆着;
东屋西屋的窗子紧关着,门上的“钌铞儿”涂着斑驳的红锈;屋内没有人声,院里没有生气,平日里叽喳觅食的小鸡儿也不见踪影了……
他真想几步冲进院子,砸开房门,揪住冬花娘的衣领,质问她为什么那样做?可不知为什么,他一踌躇,却回转身,一阵急跑来到江边上。
秋风扫着落叶,长天阔野一片深秋景色,湛蓝湛蓝的江面上倒映着天上一只孤雁的影子……双喜目光低垂,一下子发现沙滩上一堆土包包,几根枯黄的狗尾巴草斜插在上面,倏地,他和冬花对天明誓的情景又浮现
在眼前……他出神地沉思着,回忆着。忽然,他抬起脚愤然地朝土堆踢去。土堆踢平了,扬起一团烟尘,狗尾巴草可怜巴巴地飞到江里,水流一冲,无踪无影了。
“双喜哥!”玉富等人追了上来。这时,天空中忽然传来凄楚的嘎嘎叫声。
二胜抬头一看,顺口说:“孤雁!”
玉富上前,捅了他一把。双喜似乎真的喝醉了,心里不知是怨,是恨,眼泪潸然而下……
严冬,夹风带雪,踏着急骤的步履降临了。天空里彤云密布,灰蒙蒙的,大地上滚着冒烟的雪泡,混混沌沌,屯外的驿道,瞬间被风雪遮盖住了,几乎看不见一个行人,偶尔出现一挂双轮马车,坚硬的车轮,辗在厚厚的雪地上,发出咯吱咯吱刺耳的响声,马儿在鞭鞘儿的威胁和车老板子的吆喝、恐吓下,顶风冒雪,撒着欢儿地跑,马蹄刨踏着大地,扬起团团白色的雪尘。
赶车的老板子穿着很厚的棉衣棉裤,牛皮靰鞡里絮着柔软的乌拉草,头戴杂色的大狗皮或狐狸皮帽子,两手握着大鞭,跟着大车颠颠地跑,尽管这样,仍是冻得嘶嘶哈哈,鼻孔直流清水儿,嘴里连连说:“妈的,鬼天儿,真冷!”一跑一颠,喷出的呵气,使两扇大帽耳朵、眉毛、胡子,都结成一层霜花……这都是为了生活,不然,谁也不愿在这样的天气里跑出来受罪的。
俗话说,三九、四九,打骂不走。眼下正是长白山区奇冷的季节。
离屯不远,在海兰江的下梢,有一大片柳树巷子,每到这时,小山牲口都在这里出没觅食。屯里人在那里年年都要下兔套子,撒药豆、下夹子,套跳猫子(指野兔)和药野鸡,用这些猎获物,换回一点油盐,添些针头线脑……
未完待续……
本小说反映伪满时期东北农村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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