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抢》
莫正夫是一个老地主,他今年已经五十七岁了,他有着令人羡慕和嫉妒的地产,他把地产租赁出去,靠那些贫苦的农民给他的租金过活,每年那些租金养活他们全家人以外至少还有十万元的剩余;他信仰佛教,家里的正厅墙壁上有一尊观音坐莲的塑像,装点的很气派,如果哪天有光头和尚敲响了他的家门向他化缘,那和尚指定能捞到诸多好处;他有着发胖的身材,身上的板油看起来跟肥猪的也少不到哪儿去,他的头发黑的顺溜,这主要得益于他常常把生姜剁成糜泥用来洗头;他的眼珠是板栗色的;他的嘴唇上留着一条黑色的极富个性的神似毛毛虫的大胡子;他有一个老婆,比他小一岁,身材胖得和他不相上下,爱小家子气,喜欢别人吹捧她,不过她在半年前就躺进了棺材里与世隔绝了,原因是她抱怨他嫌弃她、两人为此大吵一架,愤懑之下他重重地给了她胸口一拳,当天晚上她就咳得要命,其间还咳出过血,结果第二天早上就发现她死在了床上。
碧佳是莫正夫家里的女工,是个涉世未深年仅十七岁的嫩姑娘,她家里只有她和爷爷两人过着拮据的生活,她爷爷也是莫正夫老爷的佃户,租了他一块大约两亩的地栽种着土豆,每隔两三个月能有大约5000元的收入,她自己每月能从莫老爷那儿拿到900元的收入。
这天午饭后,莫正夫睡了两个小时的午觉,他醒来后走出卧房,碧佳在大厅里清洁卫生,她俯下身子正在擦拭一把檀木椅子,那小巧玲珑的屁股面对着他,他静悄悄地盯着它看,不消说,他脑子里一定有不纯洁的东西在滋生了。碧佳立起身来,发现了站在她身后的老爷,吓了一跳。
“老爷。”她谦卑地说。
“你有烧茶吗?”莫正夫看了一眼桌上的茶具说,他走到一边的檀木椅子上坐下。
“有的。在您午睡的时候我没有忘记烧茶。”
“那么现在就请你给我倒一杯茶,我有些渴了。”
“是的,老爷。”碧佳放下手里黄污污的白色抹布,去倒茶。
茶水冲进茶杯里,在里头打漩儿,仿佛水精灵挣脱了桎梏后在欢快地雀跃。
“碧佳,你今年几岁了?”莫正夫问。
“十七岁。”她把茶递给他,茶里冒着几丝儿热气。
他呷了一口。
“你爷爷有给你相个婆家吗?”
“还没有。”
“那你自己有心仪的人吗?”
“也没有,”
“哦……去做你的活计吧。”
碧佳又去擦她刚才那把椅子,她又俯下身去,那小巧玲珑的屁股又对着他了。他盯着她看,内心有些蠢蠢欲动,他觉得这是上天在眷顾他。他一口喝光了杯子里的茶,然后冲上去抱住了她,她吓得脸色大变,随即在他肥胖且有力的臂弯里挣扎。他撅起嘴亲她的小脸,她的脑袋扭来扭去,不过还是让他亲到了几下,她感受到了他那寒碜的大胡子,硬戳戳的,恶心极了。
“别这样!老爷!求求您放开我!”
“你就别闹腾了,我的小心肝。你也到了嫁人的年纪了,不如就嫁给我吧,我保证你跟你爷爷能吃香喝辣的……快别动了,我的小心肝,我心爱的碧佳。”
“不!我不能嫁给您。老爷,求求您放开我吧。”碧佳始终挣脱不掉身后的大土狗或者称之为大鼻涕虫的家伙,她开始哭鼻子。
上天保佑,地主老爷最烦女人哭鼻子,女人的哭声就像是又细长又尖利的钢针刺进他的肥耳朵里,叫他心烦,女人的眼泪就像是瘆人的毒液,叫他害怕,他松开箍紧的双臂,退开两步。
“你快别哭了,我心爱的碧佳。”这条大鼻涕虫说,“你就嫁给我吧,我会好好对你的,你瞧瞧我死去的老婆,她过的多好啊,有你们伺候着,如果你嫁给我,也同样会有人来伺候你的,快别哭了。哎哟,你的哭声叫我难受哦。”
碧佳没有在乎他说的话,她一点也不想做什么阔太太,她把手里的抹布砸到地主老爷的胸口上,然后跑出去了。
地主老爷拿着那块抹布,冲着跑出去的碧佳怒道:“你这小丫头,我早晚都得要了你!”
碧佳跑回家里,躺在床上,拉起被子蒙着脑袋哭泣。等到了黄昏时候,她的爷爷碧戈回来了,他发现碧佳睡在房间里,自己做好了晚饭才叫醒她起来。他看见她的眼睛明显哭过,嫣红红的。
“出了什么事呢,碧佳。”碧戈问她情况,不过她什么也不透露。
到了夜里,地主老爷家的家丁马里骑着摩托车来了,他在外面吆喝了一声,碧佳吓的往里屋去了。
碧戈走了出来,看见马里提着一个篮子。马里人高马大,体格健壮,大鼻子阔嘴,说话声音高亢,他是莫正夫老爷最为赏识的人。
“什么事呢?大马里。”碧戈老眼昏花,在夜里看东西总是眫巴眼睛。
“好事呢,老爷子。老爷吩咐我给您送一篮子东西来,这里头有鸡蛋,牛肉,还有腊肠和好酒。您瞧瞧。”
“这到底是怎么了?”碧戈接过篮子看了看说,“大老爷怎么会给我送东西呢?您知道原因吗?大马里?”
“今天老爷训斥了碧佳。”这位家丁说,“他吩咐我准备这些,然后给您送来,希望碧佳别记恨才是。我奉命行事,至于细节老爷也没有过多地透露,我也没敢多问。”
老碧戈联想到碧佳今天的情况也没再多问,暗自思忖。
“大马里,”老碧戈说,“请您到我家里歇歇,我给您倒杯酒喝。”
“不用了,”大马里说,“老爷有吩咐过我,说东西送到您手里就得立马回去,所以,我这就得走了。”
大马里骑上了摩托车,然后离开了。
老碧戈进了屋,把篮子放在桌上。他走到碧佳的房里。
“莫老爷差人送东西来了,”他说,“有鸡蛋和牛肉,还有腊肠呢。大马里说你今天被老爷骂了,他现在送东西来赔罪呢。”
“这些东西里有他的歪主意呢。”碧佳说,“我可不会动它分毫。”
“出了什么事呢?孙女,你今天做错了什么?”
“那个地主老爷想娶我,就这么的。”
老碧戈睁大了眼睛看着自己的孙女。
“那可不行!那可不行!”老碧戈有些怒道,“你怎么能嫁给那样的人呢?这些东西我们不能收,真让人觉得恶心,明天我就拿去还给他。不行!绝对不行!”
第二天,老碧戈提着那篮子东西去拜访地主老爷,他把篮子放在桌上。“老爷,”他说,“恕我直言,我孙女不能嫁给您,她年纪尚小,还未到婚嫁的时候,况且,她从来就不想要阔太太的生活,您就放过她吧。”
“瞧您说的胡话,”莫正夫说,“谁不想过上阔太太的生活啊?您瞧瞧我那过世的妻子,她的日子过的多逍遥,有人整日服侍她,给她捏胳膊捶腿,给她削苹果倒茶,她刚刚嫁给我时就跟碧佳一样苗条,后来就是吃喝不愁,长得腰圆膘厚的,那日子任谁都羡慕的去了。如果您让碧佳嫁给我,我还可以免您的租金,或者把那块地送给您做聘礼,您也会跟着她过上好日子的。”
“我们穷苦人家一点也不敢奢求这个,大老爷,您还是放过她吧,就算是积一个善德,菩萨会赐福给您的。”
“呵,老爷子,”老地主的眼神有些犀利,“您还是回去劝劝碧佳吧,嫁给我准没坏处,我可是真心想娶她的。碧佳昨天受惊了,就让她在家休息几天吧,如此而已,我这里手头上还有事情要处理,就不与您多耽搁了,您请回吧。”
老碧戈回到家里,心情忧郁,碧佳得知他拒绝无望又回里屋哭去了。他自己也啜泣起来。
到了黄昏,老碧戈坐在门前,夕阳的光芒使他身心都是温暖的,红光涂抹在他的脸庞和身上,身边的影子是一副郁闷的模样,仿佛那是他的灵魂。吹来一阵和风,地面上的干燥尘灰飞扬,他眫巴眼睛。
当那颗红红的太阳彻彻底底地没落下山头了,老碧戈才站起身来,他得去做饭,碧佳因为这遭伤心事都没心思做饭了。
饭桌上,老碧戈仿佛是掉光了牙齿,吃饭总是咽不下去,碧佳也是极少进食。
“我想到一个法子,”老碧戈说,“及早把你嫁给别人,让莫老爷彻底死心。”
“那您想把我嫁给谁?”碧佳问。
“现在还不确定,我明天就找人安排,给你物色一个。”
第二天一大清早,老碧戈就外出找媒人寻女婿去了。
只隔了一天,老碧戈就找到了勉强可以出嫁孙女的男子,他叫代金,二十四岁,矮瘦身材,是个木匠,从事着桌椅制造的行当;他的双手布满因工劳作而形成的丝线般的裂纹,他的勤劳使得他年纪轻轻就成了制作桌椅的巧工能手,他家里的木制品大多都是出自他的手,只要给他木材,就不怕他做不出令你称赞的东西。
老碧戈让代金和碧佳见了面,两个年轻人一眼就相上了,谁也没有挑剔谁,简直要怀疑这是不是命运早就注定好了的。
“那么,”老碧戈高兴地说,“两个星期后,也就是本月九号,你们就结婚吧。”
婚事定下来了,老碧戈和碧佳都如释重负,认为终于可以解脱那个地主老爷的流氓主意了。
爷孙俩吃了两天的安稳饭和睡了两天的安稳觉。但是地主老爷的家丁大马里骑着摩托车来到他们家的门口时,他们的心仿佛被绳子勒紧了又揪悸起来。
“您好啊,碧戈老爷子。”大马里笑嘻嘻地说。
“是您呀,大马里。”老碧戈说。
“我来这儿是给你们带来好消息的。”他从怀里拿了一包用红布包裹好的像块砖的东西出来,“接着,老爷子。”他把那包红布砖扔给了碧戈。
老碧戈连忙反应接住了它,拿在手里不用打开也知道里面装的什么东西,他思忖着这里面应该是不少于几万块的现金。
“这是我们老爷给您的订金,足足五万块,”大马里说,“我听说,我们老爷打算娶您的孙女碧佳呢,喔,那小丫头,要摊上好事了,您快回去把这件喜事告诉她吧,也好让她高兴高兴,指不定她会高兴的蹦起来脑袋碰到天花板呢。”
“实在抱歉,不能如您所愿了。”老碧戈说,“碧佳早已许配给别人了,他叫代金,是个巧工能手的木匠,他们会在两个星期后也就是本月九号结婚,如果您不嫌弃,到时候大可以来喝杯喜酒,就这么的。现在,至于这份地主老爷的订金,您还是带回去吧。”
老碧戈把那包红布砖递给了大马里:“实在抱歉,无福消受了。”
“竟有这样的事?”这位地主老爷的家丁有些不太相信,“老爷子,您对天发誓,没有骗我。”
“千真万确。他们本月九号就结婚,绝不会改变日期。”
地主老爷的家丁思忖了几秒,然后就拿着那包红布砖骑车返回了。
“竟有这样的事!”莫正夫听了家丁大马里的禀报恼怒起来,“这个不知好歹的糟老头子!竟敢跟我来这一出。”他滚了滚右手大拇指上的绿翡翠扳指,思忖了一会儿后对马里说:“你想办法去找到那个叫代金的人。”然后又凑到他耳边小声嘀咕。
大马里点头领命退了下去。
两天后的一个晚上,代金被人从身后敲了一棒,倒在地上;他被两个人掳到了莫正夫的一间暗房里。莫正夫坐在椅子上,手里捧着一杯茶,犀利的眼神俨然一个巡抚大人。等到代金醒了过来,他明知故问:
“听说你要和碧佳成亲了?有没有这回事呢?”
“对。”代金回答的有气无力,他还晃了晃脑袋,显然刚才那一棒子的痛感还没有全部消失。
“真是荒唐!”这位地主老爷怒道,“碧佳可是我先看上的,怎么能让你给掳走!”
“哪有的事!”代金反驳说。
“年轻人,你们就别给我演戏了。”地主老爷说,“我看得出来,这一切都是那个碧戈老头子搞得鬼把戏,他把碧佳嫁给你只是病急了乱投医,说老实话,你一点儿也配不上碧佳。我可不会让你糟蹋了一个好姑娘的。”他从怀里拿出一包红布砖来,扔到代金的面前,说:“这里头是两万块,只要你拿了它离开碧佳就会相安无事了,不然,我就要替老天爷收拾你这个下贱种了。”
代金看明白了形势,他的旁边还站着那两个掳他来的打手,高壮威武,眼神严厉。他的内心是崩溃的,伤心欲绝,他流下眼泪来。
“好了,年轻人。”地主老爷得意洋洋地说,“识时务者为俊杰,您就识个趣拿了钱离开就是了,何必自找苦吃呢?来呀,把钱塞到他衣兜里,然后送客。”
一旁的一名打手捡起那包红布砖塞在代金的衣兜里,然后两人像是架着囚犯一样把他给送出来了。
接下来的几天里,代金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不见踪影,老碧戈和碧佳像是热锅上的蚂蚁躁动不安。老碧戈的地里,那些茂盛的土豆的绿叶子也都被人砍的破烂不堪,垄沟里尽是凌乱的脚印。
莫正夫又派马里到老碧戈这儿来求亲。
“老爷子,”马里说,“您就行行好,把碧佳嫁给老爷吧,他一定会好好对她的。”
爷孙俩感到穷途末路,眼泪都哭干了。
无奈之下,碧佳答应了莫正夫的求亲,婚期就定在了本月九号。
到了九号这一天,莫正夫把一切都置办得喜气洋洋,碧佳坐在一顶花红轿子里,被几个壮汉抬着,行进队伍吹拉弹唱,鞭炮一阵接一阵的炸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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