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上来了个转校生,这种事虽然不常见,但也不至于让见识多广的马娜大惊小怪。然而,当班主任把转校生介绍给大家的时候,她还是像其他。同学一样呆呆地盯着他看了很久。
转校生叫罗小希,身材比同龄人瘦小些,刘海却比女生还长,几乎盖住了眼睛,最诡异的是他还带着个硕大无比的口罩。把面孔遮的严严实实的,根本就看不出他的长相。
班主任咳嗽一声“罗小希同学生病了,所以必须戴口罩,不过大家放心,这种病不会传染,你们仍然可以一起上课,一起游戏”
话虽如此,但班上的同学看上去还是疑虑重重,他们偷偷打量着罗小希,时不时交头接耳一番,做出各种各样的古怪猜测。只有马娜例外。
并不是她不想去八卦,只是被八卦的那个人就坐在她的旁边,就算有再多的好奇,她也只能先憋在心里。
不错,介绍完罗小希以后,班主任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他安排在了马娜身边的空座位上。
马娜张大嘴巴,看着外表古怪的罗小希,低着头把书包放在旁边的课桌上,这才如梦初醒,条件反射的把自己的书本向里面挪了挪。
罗小希的动作停滞了一下,然后才闷声不响的坐下来。又过了一小会儿,他悄无声息的把座椅向外拉了拉。
只有当事人才能嗅出这些细微动作背后的弥漫硝烟。之后的一整天,罗小希没有跟马娜说过一句话,甚至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
哼,不就是个古怪的转校生吗?马娜也不高兴地扭过头去。把表现善意的初衷丢到了九霄云外。
罗小希简直像是个幽灵,除了上厕所,他几乎不离开座位,不跟任何人搭话。似乎巴不得大家都当他不存在。
这种怪异的性格加上从没取下过的大口罩,让他成了大家津津乐道的谈资,就连其他班同学也会在课间休息的时候故意从外面经过,然后趴在窗户上对他指指点点。讨论最多的当然还是罗小希究竟得了什么病。
“肯定是感冒吧”罗嘉嘉的猜测刚出炉就被大家批判没创意,其他人能想到的也乏善可陈,不外乎水痘,麻疹。腮腺炎,这些小时候可能得过的传染病。
“诶,马娜。”看见马娜从旁边经过,正讨论的热火朝天的大家一把揪住了她,“你坐得近。根据你的观察,罗小希究竟得的是什么病?”
听了他们所有的猜测,马娜慢条斯理地回答“以上皆否,没有头疼、脑热、流鼻涕和咳嗽,坐在他身边的罗小希一天到晚无声无息,甚至连续个把个小时坐姿都不带换的,跟以上任何一种病症都对不上号。再说了,老师说过是不会传染的。”
大家看上去都很失望,马娜则继续向自己的座位走去。忽然她注意到罗小希正在偷瞄自己课桌上的那堆书,见她走进,他才猛地扭转了脑袋,装作在看他自己的课本。
马娜不动声色地坐下来打量了一下那堆书,想知道究竟是哪本能引起他这个怪人的兴趣,居然是《哈利波特和火焰杯》!马娜记起来了,这是之前借给张丽的书,今天她才还给自己,看罗小希的眼神,他似乎还没有看过呢。
从第一天跟他冷战到现在已经过去整整三天了,其实马娜也有些后悔,现在回想起来,当时自己急着把东西挪开。的确很容易被误会成怕传染,所以之后罗小希才会不开心。
为了改善关系,放学的时候马那把那本书推到罗小希面前,轻轻的说借给你看吧,然后没等他回答,就拎着书包跑开了。在教室外面,她偷偷透过窗户观察了一眼,发现罗小希在座位上好半晌,才捧起了那本书。
第二天马娜来到学校的时候,发现自己的课桌上放着一盒圆滚滚的紫葡萄,罗小希也一反常态地向她轻轻点了点头,表示打招呼。
马娜也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指了指那串葡萄,“是你带给我的吗?谢谢。”
“我从自家院子里摘的,已经洗干净了,很好吃。”你尝尝罗小希的声音里透着些许羞涩。因为戴着口罩听上去有些模糊不清。
马娜吃了一个饱满多汁的葡萄,清甜可口,果然让人吃了还想再吃,她边吃边称赞,罗小希似乎很高兴,在旁边得意的说“是我和奶奶一起种的。之前结的葡萄还有点儿酸,去年我们嫁接了新的品种,结出来的果子又大又甜,我可喜欢帮葡萄藤捉虫子了,要掌握技巧才行奶奶都没有我会捉”
马娜觉得只有自己吃太不像话,随手拿起一个递给他“你也吃!”罗小西慌乱的推开他的手“不不不,我……我在家里吃过了,你吃吧。”说着紧紧捂住自己脸上的口罩。马娜明白了,他是怕吃东西时要把口罩揭开,这让她更好奇了,究竟是什么病,必须一天到晚戴着口罩呢。
但是两个人的关系才刚刚改善,她觉得目前还不适合打听这种事。
于是她和罗小希又聊了些很多其他的话题。听说罗小希只看过哈利波特系列的前三部,马娜还一口答应,第二天把剩下的几本也借给他看。
第二天马娜一到学校马娜发现班上最调皮捣蛋的几个同学正聚在一起窃窃私语,脸上挂着他们的招牌坏笑。
看见马娜,为首的李阳嬉皮笑脸地问“听说你昨天跟那个戴口罩的怪家伙还挺谈得来,怎么样,他的傻病有没有传染给你?”
马娜对他翻了个白眼,懒得搭理。李洋却在后面问“难道你就不想知道你的怪男朋友长什么样子?”
他的话引起同伴们的哄堂大笑,马娜脸都气红了,抱着书就跑进了教室。娄小希似乎一直都在等他。
罗小希看见她气喘吁吁的跑过来,慌里慌张地站起来给她让开道,有些畏缩地看着她,一副想问又不敢问的样子。
马娜深深吸了口气,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把手上的书递给她,“给这是昨天答应借给你的书。”
罗小希的眼睛里闪出喜悦的光芒,一边接过书一边向她保证“我一定好好爱惜,绝对不会弄皱的。”
“嗯,我相信你,因为你也是霍格沃斯迷”
罗小希兴奋地点点头,又小心翼翼地看了她一眼“刚才……你好像很不高兴,发生了什么事”
“都怪那些讨厌的男生。”马娜撇了撇嘴,随机补充到,“我说的不是你,是班上那几个捣蛋鬼。你刚转学过来,所以不知道,他们可讨人嫌了”
罗小希变戏法似的,从背后摸出一个大石榴“别生气。来,出我家种的石榴,包你笑的跟石榴一样甜”
马娜看看那个咧着嘴,红彤彤的大石榴,还真像是在哈哈大笑,不禁也“扑哧”的笑了起来。
“什么事笑的这么开心,你们决定正式见面了吗?”李洋的声音忽然响起,然后他和哪几个捣蛋鬼一遍阴阳怪气地唱着“掀起你的盖头来”,一边猛的扯下罗小希脸上的口罩。
“啊!”有女生发出尖叫,马娜,李洋和那几个罪魁祸首也都目瞪口呆。出现他们面前的,是一张可怕的脸,根本不像同龄人那么天真稚嫩,而是坑坑洼洼,像晒干后的橘子皮,满是褶皱,丑陋无比。
忽然,罗小希把手上的石榴一扔,双手捂着自己的脸,猛的冲出教室。
班主任知道后,把李洋他们几个狠狠批评了一顿。原来,罗小希四岁的时候,家里发生了火灾,爸爸妈妈用身体保护住了幼小的罗小希。可是他们双双遇难。罗小希虽然捡回来一条命,全身却也重度烧伤,经过多次的植皮手术才恢复成这样。
班主任气呼呼的说,“你们知道罗小希为什么要戴口罩,为什么不停的从一个学校转到另一个学校吗?就是因为总有些没有同情心的孩子以捉弄他为乐,嘲笑他的长相,说难听的话!可要我说,罗小希是个比大多数人都坚强的好孩子。试着想想,如果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不幸降临在你们身上,你们有没有勇气像他一样努力地生活?”
班上静悄悄的,所有同学都低着头,李洋和那群捣蛋鬼更是羞愧的恨不得钻到课桌下面去。
马娜心里也很难受,虽然自己没有直接嘲笑过罗小希,可是看到他丑陋面容那一刻,她不确定自己没有跟其他同学一样表现得很恐慌。她是罗小希在班上认识的第一个朋友,这对他的打击应该很大。
马娜想起和罗小希的点点滴滴,终于忍不住举起手,说道“老师,你知道罗小西的家在哪里吗?我想向他道歉。”她又指指旁边的座位,“顺便把他的东西带给他。”
班主任有些犹豫,“马娜同学的想法非常好,但也许我们应该先让罗小希平静几天再”
“老师,我也想去!”一直在座位上局促不安的李洋突然也举了手。
“罗小希以后会不会不来上学了?”
“对呀,他会不会转到其他学校去?”
“我们去劝他回我们班上上课吧。”
一石激起千层浪,刚才还死气沉沉的班上突然热闹了。同学们七嘴八舌的抢着发言,马娜知道这将是他们对罗小希心怀愧疚,希望有机会弥补的表现。
看着底下难以双双充满期待的眼睛,班主任终于松了口“那放学我们一起去看望罗小希,向他道歉,劝他回来上课好不好?”
全班同学在班主任的带领下浩浩荡荡的来到罗小希门外。里面却传出了罗小希的苦声“我宁愿他们当初没有叫我,他们为什么要抛下我,别人都有不把妈妈,只有我没有别人都长得漂漂亮亮,只有我像个丑八怪,我恨他们”
“啪”似乎有人挨了一巴掌。罗小希的哭声停顿了一下,接着门猛被从里面拉开,捂着脸的罗小希错愕的看着大家一眼,一言不发的跑开了。
紧接着,罗小希的奶奶颤颤巍巍地走出来,看见大家也是一愣,班主任急忙上前扶住她,问发生了什么事?
大家了解了事情的经过后,决定去把罗小希追回来。
就这样,罗小希在前面跑,全班同学在后面追,班主任扶着奶奶跟在最后面,这个怪异的队伍引起了许多路人的注目,可是不管马娜他们怎么喊罗小希就是不肯停下来。他们几乎绕着城市跑了大半圈,有些体力不支的同学已经落在了后面,只有马娜,李洋他们几个体能好的,仍然紧追罗小希。
最后天色暗了下来,前面的罗小希终于也慢了下来,李洋趁机快跑几步,从后面一把拉住了他的胳膊。
罗小希愤怒的甩开他的手“干什么,还想嘲笑我吗?”
“对不起!”
李洋的话让罗小希愣住了,他有些怀疑的看着李洋张充满愧疚的脸,马娜和其他几个同学也陆续赶到,大家把罗小希围在中间,然后开口“对不起!”
身边聚集的人越来越多,一句又一句的“对不起”,让罗小希有些困惑,他的目光扫过每个人的面庞。
李洋大声的说,“我们不该嘲笑你,对不起罗小希,你能原谅我们吗?”
“回来我们班上课吧,我们保证再也不欺负你了。”其他几个捣蛋鬼也纷纷立下保证书。
马娜上前两步,把一直抱在怀里的书碰到罗小希面前“还记得哈利波特吗,他曾经也觉得自己额头上的伤疤很丑,可那是他的爸爸妈妈用生命保护它的痕迹。是他们对他爱的重要标志,你脸上的疤也代表你的爸爸妈妈对你的爱,代表他们永远守护在你的身边,跟哈利波特额头上的疤痕一样。所以他一点儿都不丑。”
罗小希的嘴唇动了动,眼睛里闪烁着晶莹的泪花。这时班主任扶着奶奶也赶到了,奶奶冲上前,一把搂住了他“小溪奶奶不改打你,可是你说你恨爸爸妈妈,这叫奶奶多伤心,他们可是用身体紧紧保护住了你,才让你活下来的……”
罗小希搂奶奶的脖子低声说“奶奶,我错了,对不起……”
班主任摸了摸他的脑袋,温柔的开口我消息“大家都很希望你能回来上学,你会回来吗?”
罗小希依次向全班同学望去,目光最后落在马娜和她手中的“哈利波特系列”书上。终于破涕为笑,郑重的点了点头“会,我还要向马娜借她的书看呢。”
“太好了!”大家欢呼起来,不知是谁先扑上去,最后以罗小希、罗小希的奶奶和班主任为圆心,大家都拥抱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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