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赵主任
发小的故事。
发小的爷爷,有个不是一个姓氏的“亲哥哥”,发小管他叫大爷爷(我们这里简称大爷)。他这个大爷当年闯关东,后来回到了山东老家,没住处。爷爷给他的这个哥哥,在后院盖了个大房子,而这个大爷后来岁数大了,要回到东北的子女跟前儿,临走,却把房子1000块卖给了爷爷。
虽然1000块现在不算多,可那个年代,可不是小数目。因为这件事儿,发小的父辈几乎和大爷家不怎么联系了。
爷爷去世几年后,大爷家捎来信儿说,大爷快不行了。发小的父亲和姑奶商量,咱家人儿去不去看一眼。姑奶拄着拐棍,杵着土院子直冒烟儿:去!必须得去!怎么不去!俺得去和他去理论理论哩!
姑奶气得手直哆嗦,裹着小脚,拄着拐棍,在院子里直转圈儿。
姑奶坐了两天两夜的火车,偏要坐硬座,火车上姑奶望着窗外一句话没说,就守着她自己随身带的那个布袋子。两天两夜,姑奶就吃了几颗茶叶蛋。
大爷的家人恭恭敬敬的,给姑奶请进了门儿,要接姑奶手上的布袋子,姑奶用拐棍把他们拨弄开:后生,俺不用扶!俺大兄弟呢!
大爷平躺在炕上,感觉没有多少气息,眼皮不停的颤抖,感觉眼皮想抬也抬不起来了,嘴也说不出话来。
大爷家的儿子让姑奶上炕头儿,姑奶没搭理。
姑奶双手拄着拐,用力的在地上敲打:俺大兄弟啊!你病的这么厉害,你咋不早告诉俺呢!
姑奶把那个火车上不离手的布兜子,用力的摔在炕上:大兄弟!你是想让俺全家不得安生啊!你倒是一走了之了,你让俺咋活呀!俺咋做人啊!当年,你兄弟给你盖了个房子,你回东北,你要把房子给你兄弟,你这不是埋汰俺姐俩吗!最后,你把房子卖给了你大兄弟,还把钱偷偷塞给俺家炕席底下。
大兄弟!当年俺和俺弟弟,在山东老家快饿死了,你背着半袋子小米要闯东北。你临走拨弄俺家窗户,看俺姐俩躲在炕上,饿的没力气了,你把你的那半袋子小米,分给了俺姐俩一半。走到院子,你又折返了回来,你说:不对,咱们三个人,一人一份才对,你又把小米给俺俩倒了一小半。
大兄弟啊,要不是你那半袋子小米呀,俺姐俩真的饿死在炕上了!
你回山东,俺弟弟给你盖了个房子,你临走还和俺弟弟算账,你要把房子给俺弟弟,俺弟弟死活不要,俺弟弟逼着你把房子卖掉,让你把钱带走,说到东北花钱的地方多。
最后,你还跟俺们耍了个心眼,把房子卖给了俺弟弟,然后,你就把钱偷偷的塞在俺家炕席底下。
大兄弟啊!你兄弟要是活着,知道俺收了你的钱,不得和我挣命啊!
大兄弟,你救了俺姐俩儿的命呀!俺弟弟给你盖了个房子,你把房子又卖给了俺弟弟,又把钱偷偷的塞给了俺们!你还让不让俺做人了!
姑奶这时候才挪向炕沿:大兄弟啊,你倒是说句话啊!你是不是想让俺全家不安生啊。俺的大兄弟呀!
姑奶哭的噼里啪啦,挣脱晚辈的搀扶,直接扑向了大爷的枕边,双手锤着炕沿儿:你可得好好活着啊,大兄弟,俺可不想欠你的,这钱俺给你带回来了,俺姐俩欠你的人情,这辈子可咋还啊!
大爷干张嘴,说不出话来。姑奶把耳朵贴近了大爷的嘴边,大爷和姑奶说了什么,谁也没听清。姑奶憋着嘴,眼泪噼里啪啦砸在了大爷的脸上:嗯嗯,俺知道。
回来的火车上,姑奶还是一句话没说。
直到姑奶去世,都不知道那天大爷和姑奶说了些什么。
那年,去给大爷上坟,爸爸哭丧着:俺姑姑说,您说的对,咱们到底还是一家人啊!
我是赵主任,和你一起怀念,怀念良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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