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年前生命中的那场雨

三十年前生命中的那场雨

又到了9月，开学的日子。这几天老是下雨，这不禁使我想起了30多年前的那场雨，那也是我开学的日子，那场雨下了整整一个月，那场雨，改变了你的命运，也改变了我的命运……

一，我出生在陕西省蓝田县金山乡的一个小山村，交通闭塞经济落后。上个世纪的1983年初夏，我在村里小学毕业，老师带领我们到金山街道的金山中学参加小升初考试，这是我第一次走进金山中学那扇大铁门。考完试后，我也没有想能不能考上，就回家过暑假了。

那是一个愉快的暑假，早上和下午上坡割草放牛，中午和小伙伴筹谋着偷个桃子、西瓜、核桃等等。

有一天下午，黄昏时候，夕阳很美，我正牵着牛担着草往家里走，邻村一个同学赶过来找到我说，老师让给把金山中学的录取通知书送过来，我接过通知书一看，这是一张普通的油印录取通书，上面写着我的名字，盖着金山中学的公章。我看了又看，然后装进口袋，我好激动，心里却想，我先不告诉家里人，等到开学的时候，再给家里人一个惊喜。

回到家，放下牛草，栓好牛，走到正屋，我看到母亲正在拉着风箱烧汤，火光一明一暗的映着她的脸。我一高兴，就把金山中学的录取通知书拿出来给她看了。母亲很高兴，父亲看到了，向我要了，拿在手上看了一遍，全家人都很高兴。

接下来，母亲在核桃树下铺着席，给我缝了新被子，父亲给我买了一个大洋瓷碗。我也盼望着开学日子早点来到。

二，虽然我满心欢喜，但是天气却不遂人心愿，开到9月1日开学日子，天却下起了连阴雨，一直停不下来。

8月30日，正是报名的日子，那天恰好逢集，我背上被子，再背上馍，打着一个破旧的油布伞，就又上路了。我和父亲来到街道，街道上泥水四流，溅的满裤腿都是泥水。父亲带我来到金山中学，走进那扇斑驳的大铁门，校园里全是家长和来报名的学生。父亲找到班主任，缴了学费，我领了书。我在同学的指引下，先把被子和馍放到宿舍。这是我第一次走进宿舍，宿舍是土坯建的瓦房。宿舍里是通铺，分上下两层，从一根立柱上可以爬到第二层。宿舍潮湿阴暗而且有异味……

班主任说下午就要住校上自习呢，父亲就把我一个人留在学校。

雨一直下……

下午六点整，上晚自习的铃声响了，班主任简单的安排的座位，全班70多名学生，已经坐得挨住了后墙。

灯光暗淡，因为互不认识，教室里鸦雀无声。半个小时候后开始有人小声说话，相互打听是哪个村的。我听见有来自上安村的、龙曲的、北仓湾的、恓惶岭的、龙门的、北里的……

外面的雨还是涮涮的下着，冷风吹进没有玻璃的窗户，让人感到一阵的冷。

从未离开家的我此非常想家：这会儿家里人在干啥？母亲是不是忙完了已经坐到火炕上……

终于等到下晚自习了，我和几个同学走进宿舍，晚上蜷缩在怎么也暖不热的被窝，好想家里的热火炕。伴着雨声好不容易入眠了。

三十年前生命中的那场雨

三，第二天早上六点，就听见起床铃。起床后，雨依然在下。也没有处洗脸，走到学校的灶房，7、8个学生用一盆水。

在雨声中早读，却没有人读出声来。第一次接触到《英语》、，《代数》。上课了。老师走进课堂，都是我不认识的年轻老师。我在听着老师讲课，心却飞到家里，10点，是学校才上了两节课的时间，在家里，却是吃饭的时间，我想起母亲做的热腾腾的饭……好不容易熬到12点放学，高年同学都带上碗到灶房吃饭去了，我们这些新生，只有回到宿舍，拿出冷馍吃，没有水，就这样干啃。

听高年级同学说，要从家里带上面，交到灶上，就可以领到饭票，才可以排队吃饭。但是，我们这些新生，来的时候都没有背面，所以吃不上饭。我每天中午12点放学，吃两个馍，下午放学再吃两个馍，也没有水喝。要想喝水，等到下午的第一节自习下后，拿着碗，到灶房去排队舀开水，全天就供应这一次。我也跟着同学们拿着洋瓷碗去打水，我第一次看见学校做饭的锅，原来这么大，就是农村人杀猪用来汤猪、边沿向外翻的大锅。

因为我是新生，也不认识几个人，我规规矩矩的排队等待打水喝，也不敢说话，愈接近开水锅，愈感到口渴，前面高年级的同学有说有笑的舀好水走了，可是，等我排队排到锅跟前时，早已没有水了……

雨一直下，伴着凄风。

晚自习时，在灰暗的灯光下，我就想家。下自习后，走进冰冷的宿舍，脚上的泥水也没办法处理，就把泥脚塞进被窝……

四、雨还一直在下。

挂在宿舍的馍早已发霉了，还得吃。周三，馍快吃完了，下午父亲来学校给我送馍，隔着窗户叫我，我出了教室门，见到父亲，泪水一下模糊了视线。

一个星期，我连两个英文字母都没有记住。

我好羡慕金山街道的同学，放学了可以回家去吃饭，晚上可以回家睡觉呢。也好羡慕在街道有亲戚的同学。

好不容易熬到星期六，中午放放学就可以回家了。但是，雨还是在下着，我们几个同学冒着雨、踩着泥泞往家里走，要上坡、要下坡，滑了几跤，衣服上沾满了泥水。

在家里吃了几顿热饭，睡了一夜热火炕，周日下午，又背着馍、背着面，撑着一把破雨伞爬坡到学校去。

三十年前生命中的那场雨

晚自习时，我看见教室少了许多学生，原来他们再也不来上学，这些人，至今我也不知道他们的名字，也模糊了他们的模样，我们走上了不同的人生轨迹，不知道他们现在过得好不好？

日子还是一天天难熬，每天吃吃几个馍，晚上睡在冰冷的床板上。

雨还还是一直的下。

到学校的灶上吃饭，才知道，灶上用的铲子就是我们在家里干活时用的铁锨。打了一碗饭出来，闻见气味就难以下咽，好像在拌汤中下的面条，没有油盐酱醋。吃了几次，就也不去吃了。

我本来是个开朗爱说话的人，在这里，却变得孤独、自卑、自闭、忧郁。慢慢的，同学们渐渐都熟悉了，晚自习时，都开始说话了，但男女同学却不说话。我不说话，看着同学一举一动，心里却在思念着家里。

虽然我不说话，在心里却喜欢上了一个女同学，她留住长长的辫子，纯净的眼眸，开口羞涩的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我就默默的注视着她。后来她也不来学校了，听说她父亲把她全家带到新疆去了。不知她现在在新疆生活得的好不好？

五、雨一直的下。

大概过了快一个月，快到国庆节了，雨停了，天气放晴，我记得天空很蓝，飘白云。在校园了，我听说学校要放秋假了，于是就天天盼望放假回家。

秋假在家搬包谷，收庄稼。开学后，又少了一些同学。

此后，我们经过了寒冬。在冬天，馍冻成冰茬茬，啃一口，咬不动……

那个时候，也没有钱，也没有卖方便面、辣子条的。

由于宿舍太脏太臭，我们就把被子拿到教室晚上在课桌上睡。在冬天，实在太冷，就到周围的农户偷点麦草，在教室点着，把被子烤一下再睡。

经过了一个月的阴雨，原来70多名同学，早已只剩下了40多名了。如果没有这一场连阴雨，也许，大家都能坚持下来。如果没有这场雨，我们会对上学充满了热情，那我们的命运也许是另一番景象。

走过雨季，走过泥泞，多少人没有熬下来。走向社会，我们遇到了多少次的风雨和泥泞，每当想到在金山中学上学时遇到的一个月的风雨，我们都会坦然对待。

如今，一起上学同学，有几个同学在20多岁时就已经不幸去世，有的人到中年去世……

三十年前生命中的那场雨

30多年过去了，当初教我们的老师可好？

30多年过去了，当初的同学们你们都在哪里？你们过的可好？

无论大家干什么工作，我祝愿我们金山中学的同学、校友们身体健康，心情愉快。

无论多大的风雨我们都会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