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日子,也许过起来颠沛流离,有些文字,也许写起来平淡无奇,有些情绪,也许看起来无病呻吟。但只要有写的冲动,我一定要在漫漫岁月中,将那些毫不起眼的事例,心绪,在自己的世界留下印记。
唯有如此,那些过往,那些希冀,那些一瞬间出离的感激,才会永远依附着某一个卑微的灵魂,成为一段永不朽灭的传奇。
纵然永生只在一个人的心口蜗居,那也才可以大明大白的称为一段人生经历,不会像即将到来的秋雨,飘来飘去,了无痕迹。
今天接到的空调维修单是夫子河镇街上的,业主报的是通信故障。
夫子河在麻城的东南部,距麻城市区约30公里。我的老家在麻城北部,距麻城市区约20公里。倘若不是在市区干修空调这一行当,我无法预料我的足迹,将在何年何日,踏上夫子河这片古老的土地。
对于夫子河,我是很陌生的。读高中的时候,没有夫子河的同学,打工的时候,没有夫子河的同乡。在异乡,吃不到夫子河的鱼面。在故乡,不曾晒过夫子河的阳光。
对于夫子河,我又是熟悉的。我记不清在什么时候,因为文字,我被夫子河的老乡拉进“奇山秀水夫子河”微信群。
我偶尔在里面冒泡,知道夫子河有很秀美的山水,很古老的村庄,很质朴的人文,也被夫子河的老乡错爱成一个有才情的人。
夫子河中学的周校长,更是经常夸赞我,还让我的散文集成功地从黄土岗快递到夫子河,比我更早地踏上夫子河的土地。
对于夫子河,我是熟悉的,更是因为那个古老的传说。
相传在春秋战国时期,孔夫子周游列国,云游四方讲学。一天,他们来到楚国境内西阳河边打算入楚地讲学,路遇几个村童在路上玩筑城游戏,车驾不能通过。
一弟子于是下车请童子让路。小童说:“从来只有车绕城,哪有城让车?”孔子闻言觉奇,遂绕“城”而过。
走不多远,车辐断裂,车子无法前行。一弟子看见河边有一村妇洗衣,就上前说想借个东西。话未说完,村妇一言不发,起身就走。不一会儿,村妇拿来一根木头和一把斧头,此二件正是弟子欲借。
弟子大为惊奇,问村妇:“你怎么知道我要借条木和斧头?”村妇说:“你不是要借‘东西’吗?按五行易理推断,东为木,西为金,而你又从路上经过,停车求我,故知是车坏要修,那么借的不是木头和斧头又是什么呢?”
孔子一行闻此更是惊奇,原本打算入楚地讲学,不想路遇村童和村妇,出言吐语,实属不凡,有何学可讲,遂转道而行。
西阳河由此改名夫子河,即今麻城夫子河。
对于夫子河,我又是恐惧的,恐惧于去夫子河的路。
去夫子河,沿206省道,必须经过闵集,白果镇。
摩托车一过闵集大桥,灼热刺骨的阳光不可怕,迎面似火焚烧的热风不可怕,可怕的是破烂跌宕的马路,可怕的是肆虐横行拉石材的重卡,可怕的是漫天飘散的让人无法睁眼的碎石灰。
沿马路两侧,没有一片花瓣是鲜艳的,没有一片叶子是翠绿的,没有一面墙壁是干净的。
全都是灰,白蒙蒙的。
所有的动物,包括刚钻出土壤的蚯蚓,都在负重前行。所有的植物,包括种子和果实,全都垂头丧气。
所有的人,从衣领到头皮,从眉毛到肠道,全都有灰泥粘结。
马路的震荡,汽车的嘶吼,人们半抿着嘴唇的呐喊,全都被赤裸的白鸭山看在眼里。
白鸭山不发一言,它已无法开口。
它的眼被钻土机剜去,它的手和脚被切割机切断,它的心脏被挖掘机挖碎。
它的破碎的皮肤上,贴着大别山的标签,像幽灵一样,走进一处处的富丽堂皇。
道路破碎而漫长,我攥紧全身的力量,如丧家犬一般紧张。
一直到过了白果二桥,一直到穿越了去新洲武汉的县道,重卡才分流了一大部分。
直到此时,胳膊上,额头上被碎屑砸中的疼痛,才在烈日的炙烤中浮现出来,一炸一炸的。
所幸,路况好起来了,花儿也有红有黄有紫。某一棵香樟树的浓荫下,还有农人戴着草帽摘花生。
花生码得有一人来高,结得不多。
今年注定不是一个丰收年,并不是所有的付出就一定有收获。
今年整个湖北持续高温,干旱少雨。就麻城而言,有几十天不曾下过一场痛快的雨。
花生旱在地里,要用锄头挖,也没有以前结得密密麻麻,似向日葵饼的模样。
水稻芝麻全都减产。
板栗结的球很小,又容易生虫。
生产越来越不划算,更多的人走向了外面,即使一个月只有三几千块钱,也比家里强多了。
更多的儿童成为了留守,更多的老人成为了孤独,更多的田地开始荒芜,更多的牵挂开始滋长,更多的无奈压迫心头。
汽车少了,整个路面就平静了。本是农忙的季节,有时走几里路,路上没有一个行人,畈地没有一个身影。
想要问一下路,也成为一件可望而不可及的事。
所幸,主人家住在镇上,挺好找的。
只是,到了镇上,虽然街道不宽,依旧有很多重卡呼啸着来去,腾起一阵阵灰尘,让人有腾云驾雾之感。
不曾想到,虽然同属麻城,一南一北口音却区别明显。开始我还以为主人是外地嫁过来的,比如罗田或金寨。
而主人却说她是地地道道的夫子河人,在镇上租着房子照顾小孩上学。
可怜天下父母心,现在的孩子上学,包括从幼儿园起,就有父母开始陪读。孩子在哪儿上学,父母就跟到哪儿。
只是等到孩子长大了,父母再也跟不动了,只剩下一些思念,在若有若无的陪伴。
“不陪着不行啦,现在这个社会太不安全了。”主人发出一声长叹。
她说在我等的那个十字路口,前天就发生了一件惨烈的事。
前天中午,天气依旧燥热,除了汽车的怒吼,街上很少行人。一个老奶奶牵着一个四五岁的儿童,捡着破烂。
行到十字街拐弯处,老奶奶看到一个矿泉水瓶,就松开了小孩去捡瓶子。谁知道,小孩的手一放开,脚步就朝街中迈去。
几乎一眨眼的时间,一辆重卡就气势凌厉地冲过来,将小孩卷到轮下。
等车子停下来,小孩的右胳膊和右脚,只剩下一点皮肉耷拉着。
“真是惨呀。小孩的爸爸头脑有问题,整天闲游荡,他的妈妈早就跑路了。自家又没有什么亲近的人,只剩下他跟奶奶相依为命。”
“他奶奶当时抱着小孩哭得撕心裂肺,六神无主,也没人给他家做主。过了半个多小时,才有一位好心人将他们送到市医院。市医院抢救不了,马上赶到武汉,第二天还是死去了。”
“这是开大车的人,都买了高额保险,所以才敢霸道横行。明明街道的入口处用石磴子拦着,他们还是绕进来了,不是人哪。唉。”
主人说得越来越慢,嗓子似乎被石灰呛了,有些嘶哑。
我昨天刚好看到这一段视频,那位奶奶哭得呼天抢地,那小孩的手脚血肉模糊,让人不忍目睹。原来这事发生在这儿。
只是,如果孔夫子这一次转到这儿,一定不会绕城而行。
是需要他来讲一讲学了。人应该不仅仅是有智,更当有仁义礼信。
还好,空调的问题不大,只是老鼠将线咬断了,接一下就行。
喝一杯水,道一声谢,来不及欣赏夫子河的奇山秀水,我踏上了返程。
漫天灰沙里,经白果,过闵集,在不经意的人生里,淌着汗水,揉着眼睛,留些文字,经受岁月的洗礼。
微信,bieshanjushui。公众号,别山举水。美篇签约作者。中国散文学会会员。散文集《人生处处,总有相思凋碧树》已经上市,有需要签名精装版的,微信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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