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之间

      面对胡兰成的婚外情，张爱玲没有急迫的要求他离开周讯德，而是要他自己做出选择。胡兰成百般推脱，迟迟不肯做出明确的答复：“我待你，天上地下，无有得比教，若选择，不但与你是委屈，亦对不起小周。人生迢迢如岁月，但是无嫌猜，按不上取舍的话。而昔人说修边幅，人生的烂漫而庄严，实在是连修边幅这样的余事末节，亦一般如天命不可移易。”看似情真意切，实则顾左右而言他，没有回答任何选择，他要的是兼爱，不要取舍。

      女人看了这段张爱玲的传记，红了眼眶。

      多久了，有两个月了吧，他的手机从不离手，即使上个厕所或是在沙发上看电视都时刻拿在身边，晚上充电也放在枕头下面，别人根本动不了。他说他讨厌自己的隐私被别人窥探，讨厌完全没有空间的家庭生活。完全忘记了一年多前，为新买的手机录入女人的指纹开机时那笃定的眼神。女人知道此刻他的心里有了别人。一次出去喝酒，他东倒西歪不省人事，回到家里，女人看了他的手机，微信里另一个女人问他心情是不是不好，还说心情不好喝点酒就能好点。女人知道他们的关系不同寻常，质问他，骂他，他半睡半醒，夺过手机死死不放，说是因为和她的感情不好了才会有别人，而不是因为有了别人才和她的感情不好了。那一刻，绝望、愤怒、伤心、恨不得他死掉，这样，没有人能够分享他，他就只属于一个人。

      张爱玲有资本诘问：“你说最好的东西是不可选择的我完全懂得。但这件事还是要请你选择，说我无理也罢。”女人也想豁出去了来个鱼死网破，什么家庭、什么事业，全然不顾，爱情怎能容忍眼中有沙。可是，回头看看一岁多的宝宝，那红扑扑的脸蛋像极了人生的圆满，想到她的人生从此可能就残缺了，她又于心何忍。一念之间，收起了所有的决绝，将头发挽成了温柔的样子，伸手抱过亲亲的闺女，又给男人上班的公文包里放了一盒牛奶。现在的人生，已经不是她一个人的人生，她有太多的牵挂和不舍，为着这表面上看起来华美的裘服，多少人暗地里忍受着虱子的啃咬。

     轻轻择出一根白发，这是两年来生育婴孩的岁月痕迹；暗暗抚摸着脸上的雀斑，不知他还会否像拍婚纱照时对自己的迷恋；她曾经是写文章的好手，临摹一些绘画也能做的有模有样，明明是一个生机勃勃的女人，怎变成如今这般干瘪的情形。她迷失在他的世界里，找不到自己，找不到出路。漆黑的夜空里，希望有启明星指引自己的前程。她烫了头发，减肥瘦身，重新开始文学创作和绘画，将碎了的心包扎起来，认真考量人生的取舍。

     胡、张二人的婚书文曰：“胡兰成张爱玲签订终身，结为夫妇，愿使岁月静好，现世安稳。”哪有什么现世安稳，爱情，岂是那样想当然的天长地久，再甜的蜜糖也终究变成索然无味，有人可以忍受清汤一碗，有人未必耐得住寂寞。是与非，去与留，这个人与那个人，均在一念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