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罢

      屠奕昭又换头像了。

      好像还是情侣头像。

      龙司瑗的心就碎了。

      还稀里哗啦的那种。

      恰好她省考出成绩，一百七，没戏唱了。研究生没考上，选调生没考上，暗恋对象还跑路了……看来她龙司瑗根本就不是女主角。

      既然脱单没指望了，那就图个暴富吧。龙司瑗马上又报考了下个月24号的事业单位联考，我考它个三五场，总会有一场中签的吧？

      埋头苦学了一个多月，龙司瑗感觉自己的心态和技能又得到了升华。后天就要上考场了，龙司瑗收拾好行李，订了高铁票，打算提前去考场踩点，以免误了大事。

      龙司瑗考的是市直，考场设在市委党校，她预定了附近的旅店，拎包入住就行了。第一次去市里考试，是带着爸妈去的，花了不少钱呢。这回自己来，省钱了，哈哈。

      已经下午点了，龙司瑗出了门去找吃的。她正吃着招牌辣鸡面呢，有对情侣进来了，那个姐姐说看她吃挺香的，人家也要！那哥们儿就点了点头，嗯了一声，龙司瑗没敢抬头，Giao。是他。

     

      得，这俩人还坐在她旁边。龙司瑗就想说一句，啊这，我碗里的辣鸡面它突然就不香了。姐姐边吹气边吃面，还抽空和屠奕昭唠嗑，你说这一场考试有多少考生啊？

      上万吧。慢点吃。屠奕昭轻轻柔柔地应她。靠北哦！屠奕昭你丫的竟然还有这一面。以前你对我的冷面冷心又是怎么回事？今儿个这面我是吃不下了。我还是叫老板来买单吧。

      老家的秋天好冷。是我穿少了吗？龙司瑗走着走着就哭了。她也不晓得自己是啷个咯？人家和自己又没什么故事，伤感个毛线球啊。可这眼睛和眼泪都不听使唤了呀。随便了。

      龙司瑗哭累了就睡着了，以至于第二天醒了，脑壳钻心地疼，眼睛也干涩得很。左右也没什么心思再搞复习了，她就去广场上溜达了一圈，到了饭点就去地下超市找吃的。

      好巧不巧，龙司瑗正要去面包店买三明治，就瞅到屠奕昭和女朋友往一家火锅店走去。她其实是个近视的，可能是对他太熟悉了，以至于在茫茫人海里也能一眼瞥到。

      啃着面包往回走，龙司瑗确定了一件事儿，估计他俩就在附近租房子住，或是他俩是党校的学生？都有可能。emm这关她什么事儿啊？知道这些，除了膈应自己而外，没用。

     

      还不如多看看考前白皮书呢。这回她是看书看累了睡着的，闹钟拯救了龙司瑗的情绪，她打起精神，进了考场。就一场，三小时，考完就走。哎嘿，题目比省考简单，这把稳了！

      伤心之地，不可久留。龙司瑗拖着行李箱回家了。又挨过了一个月，出成绩了，她进面试了。紧接着又去了市里参加面试，等啊等，等来了录取公示名单，“龙司瑗”赫然在列。

     

      假设明年我的小偶像开演唱会，有了工资，那我的门票就有着落了。龙司瑗乐得唱起了歌。转眼就到入职的日子了，龙司瑗买了两套行头，把自己打扮成社畜的亚子。

      这职位招了俩，那哥们儿被外派到乡镇磨炼去了。这是职位表上注明的，本来龙司瑗也要去基层蹲三年的，要不说机遇也很重要呢，有个同事升任了，上头就指了她填补空缺。

      这儿是个市直属官方培训学校，专门为警校生和党校干部服务。龙司瑗是以综合管理类的工作人员身份招进来的，工作杂，但不难。她很快就适应了，连保安大叔儿子今年考上了隔壁的警校都打听到了。

      龙司瑗租的一室一厅带厨卫老房子就在学校对面的山腰上，挨着新开发的商业别墅，交通便利，环境优美，价格合宜。第一个月的房租是她写稿赚的，她都计划好了，工作之余，继续撰稿！能赚点外快补贴家用也是好的。

     

      年底接着年初，搞总结的日子到了。上头给安排了工作，但派发给龙司瑗的就只有培训结束之后的资料整理。她都没去现场观摩的机会，这不就要和脱单的机会擦肩而过了吗？苦啊。老天鹅，您是真不懂我的心思呀！

      唉。龙司瑗整理好状态，把培训资料拿到阶梯会议室，一份一份摆好，出了门，老远就看到两个熟悉的身影。是谁，不用说也知道。她扭头就走。冤家路窄啊。

      匆匆忙忙地回到办公室，同事正在电脑上审核这次参与培训的人员名单，龙司瑗果然看到了屠奕昭的名字，原来他辞了职来读警校了，顺带谈了恋爱。有追求！不愧是我看上，不对，不愧是我的，也不是，行吧，他牛。

     

      下了班，回到家，在厨房里，龙司瑗把她的拿手菜，番茄炒蛋，炒糊了。都怪屠奕昭，和他女朋友。没事老在她眼前晃悠，这下好了，害得她损失了一顿饭。这俩人可太狗了。

   

      好吧。她认输。狗的是她自个儿。和人家没什么关系。饭也不想做了。龙司瑗关了门，出去吃烧烤。已经冬天了，天气湿冷刺骨。但烤红薯和煮玉米的味儿也太勾人魂魄了吧？

      一样买了一份，龙司瑗坐在塑料凳子上，等她的烤串儿。又点了罐啤酒，她第一次喝一整罐，从前出去，同学们都帮她挡酒，她就喝果汁……她呀，长大了。不需要保护了哦。

      结果就喝大了，愣是搞了两三罐，打酒嗝了才停手。烤串没吃上，拎了往家走。湖边好像有人在吵架，女孩子好像哭了，男孩子就拍着她的背，轻声哄她。女孩子把围巾扔在他脸上，跑了。男孩子没动作，站在那儿立青干。

      醉意朦胧的龙司瑗撒开步子，歪歪扭扭地往上凑，那个女孩子就朝这边来的，不小心撞了她一下，她就干脆顺势坐在了地上，人家女孩子哪有心思理她啊，头也没回地走远了。

      一片阴影笼罩在头顶，龙司瑗抬头看人，眼里有光，他说你没事吧，对不起啊。说完就愣住了，是老熟人。屠奕昭主动伸手拉她，被她带得往栏杆上靠。看着挺瘦，劲儿挺大。

      我们认识吗？她问。屠奕昭弄不懂她是故意的，或是别的什么？她从前搭讪他可没那么含蓄。如今却假装不认识他了吗？心里好似有股子酸涩刺疼的电流在全身血脉里四处流窜。

       

      住哪儿？我送你回去。龙司瑗听了他说的话，毫不避讳地把他带回家了。又把人家晾在一旁，不去理会。躺在她从二手市场淘来的单人沙发上，自个儿磨牙打呼去了。

      屠奕昭看她到家了，帮她盖了毯子，关好门窗，走了。他那个是个海王，不愁没人照顾。哪像这条小蠢龙，就没人看管了。凤鸣南路28号。和高中那条街神似。回不去了。

      龙司瑗又做梦了。自从毕业就老是梦到屠奕昭，他们确实当了几年同学，但他们都大学毕业了，怎么还老是梦到在课堂上啊？她还喜欢他。像当初那样，大胆又细腻。

      绝了。上上次梦到屠奕昭和她穿着结婚礼服也就算了，这次竟然都梦到他俩酱酱酿酿婚后doi了。姐妹，你胆子肥了啊。好你个色胆包天的龙司瑗！醒醒吧！人家不爱你的。

      搜索，“梦到和喜欢但还没在一起的人doi是怎么回事儿？”

    “这是正常现象？”龙司瑗看着别人的经验之谈，“原来只是为了满足性幻想的生理需求啊。”看来是自己想多了，太好了，我真不是老色批！我也没馋谁的身子。再说，梦里都是假的，以及，还不定是谁占了谁的便宜呢。

      之后的培训，龙司瑗倒是有了去现场的机会，但她怕又遇到老熟人，干脆留守后方，再也不去前头凑热闹了。要不是上头指派，她更不会去屠奕昭的警校。这就说来话长了。

      入职也有小半年了，龙司瑗想着要有所建树，不然升不了职，加不了薪资，怎么攒钱去哥哥的演唱会啊！就写了策划案，申请去警校和党校调研，以便制定个性化的培训方案。

      上头难得见到个主动请缨的，就通过了提议，还交给了她，让她全权负责，叮嘱她调研结束之后，把培训方案写好，要是策划通过了年中评估，给加绩效考核分。

     

      上头和校方打好招呼，龙司瑗就带着相机，纸笔去学校了。拍拍图，做个推送，宣传一下我们的好儿女。警校生也一样，上文化课，思修课、实训课。训练强度也大，苦啊。

      为了能融入大家，龙司瑗就换了套装，去了个洗手间，没带设备和东西，突然哨子响了，学生们哗啦啦地站好，整队，她被人随手拉了进去，站在队列里，心情有点复杂。

     

      不敢贸然出去，也不敢继续站，龙司瑗喊报告，反而被喊上去和另一个人对练过肩摔。这她哪会啊？那人示意她先请，她硬着头皮把着人家的肩膀，使劲儿把人摔在了沙坑里。

      闹了个大笑话，但也没被说教，屠奕昭就在这个时候被叫了上去，搭档另一个哥们儿，给她演示什么叫做真正的过肩摔。底下起哄，问她学会了没，学会了就和屠奕昭试一个。

     

      屠奕昭没说话，看她，龙司瑗抬手，拉他，没挣动，使了蛮力，屠奕昭不防她有这一招，两个人连滚带抱地跌在了沙坑里头。这给龙司瑗吓了一跳，他有女朋友了！溜了。

      事情渐渐传了开去，龙司瑗都不敢去了。拖了好久才把方案写好，上头给通过了初次评估，就等年中再评估了。再去，就听说屠奕昭和女朋友分了。额，那个，好龙不吃回锅肉。

      夏季培训又要来了，龙司瑗哼着小偶像的新歌，去会议室发资料，屠奕昭的前女友也在，她是这次培训活动的对接负责人。“要不我俩聊聊？”这姐们儿挺大方的。也成。

    “不用瞒我。你和屠奕昭早就认识。有可能曾经互相喜欢过。对吗？”

      姐姐这话说的，还挺直接的。那我也不好藏着掖着的了，就跟你开门见山了啊。

    “是啊。你截胡了我的人。虽然我不确定到底他有没有属于过我的那种。”

    “你啊，”姐姐了然地笑了笑，“是不是就是太端着了，所以没追到他啊？”

     

    “这我啷个晓得哦？”龙司瑗挠头，“反正他又不是第一次当着我的面谈恋爱了。”

      晚上，姐姐就带着龙司瑗去烧烤摊宵夜了。他们扔围巾那次就分手了的。觉得不合适呗。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又说让龙司瑗别觉得有压力，摩羯屠奕昭很狗，配处女座，很可。

 

      姐姐跟龙司瑗透露了一个秘密，她算了星座命盘，和屠奕昭没戏。那次吵架是她觉得两个人在一起不好玩儿了，要分手，还闹，屠奕昭只耐心哄她，也没多说什么。然后就没了。

      星座也能信？那是大家中小学玩剩下的了。龙司瑗现在的心情有点复杂，说开心吧有1、、，说沮丧吧也有1、、。要说她和屠奕昭也真的没什么，就是她以前很喜欢他而已。

      六月末了，姐姐告诉龙司瑗在警校培训了一年的新兵要出发了。屠奕昭就是其中之一。他不是读警校，而是来参加培训，马上就要离开这儿了。还叫她抓紧机会，错过等两年哦。

      龙司瑗跟着领导去了警校，参加新兵们的参军誓师大会，之后还要亲自送他们入伍。

      屠奕昭作为发言代表，站在台上，英姿飒爽。龙司瑗拿起相机，咔咔拍了几张，像高中军训那会儿，他就是展演方队的领队。好像她总是仰头去看他，那他可曾为她低过头？

     

      屠奕昭走了。龙司瑗还没来得及和他说点什么，比如说，他那年写给她的回信到底是什么意思啊？他是不是不喜欢像她这样狠狠惦记他的？又下雨了。泪湿了衣襟也看不出来的。

      姐姐就是警校的学生，毕了业就考了这儿，她也曾是屠奕昭大学军训时的教官，当时他就表达过喜欢她了。之后又在这儿重逢，他们就火速谈了一场恋爱，没想到还是不适合。

      没了牵挂，龙司瑗就把身心投入工作，年中评估拿到了“优秀”。

      这天，龙司瑗偶然看到同事拿的宣传资料，公告写着自2022年起，入伍满两年的，免试专升本——对于高考发挥失常的他来说，这也的确是个好机会。祝他好运哇。

      两年的时光，不短也不长，眨眼就过去了。龙司瑗也辛勤地干满了三年，升职加薪，她偶像的演唱会终于要开了，她在的城市就有一场。那天她看完演唱会，从体育中心出来，就接到消息，两年前参军的回来了。

      第二天一大早，龙司瑗就又跟着领导去了警校，像两年前一样。剪着寸头的屠奕昭更帅气了，黑了些，精气神倒是挺足的。他又代表发言了。龙司瑗不由得喉头哽咽，双眸酸涩。

      姐姐侧身跟龙司瑗讲悄悄话，屠奕昭他拿到了留任警校的名额，以后就在学校任职了。又调侃她说，你不要他，那我要咯。屠奕昭目光往龙司瑗头顶望去，几年不见，她没什么变化。

     

      三个人约在湖边的烧烤摊上吃烤串儿。瓶瓶罐罐的扔了一地，姐姐的男朋友接了电话，来把人带走了。龙司瑗和屠奕昭坐在那儿，也不说话，夏风微凉，故事兜回两个人的起点。

      “龙司瑗，”屠奕昭灌了口酒，“谢谢你，”他偏头看她，“要不是有你的鼓励，我可能不会去当兵，也不会有如今的成就。”

      龙司瑗冲他摆了摆手，“不客气，”把头侧往一旁，不去看他的表情，“你挺有主见的。也不差我那点唠叨。”

      他们好像又回到了从前，明明最熟悉彼此，却又总是不去戳破，怕什么？搞不懂了。

    “你还记得吗？我们生物测验考了一样的分数，老师特地给我们奖了个本子。还放在我房间的抽屉里。我几次想把它用了，又觉得舍不得。就像我和你，我说不清对你的感觉。”

      屠奕昭说完，手上颇为烦恼地拿捏着啤酒罐，他也和别人谈过恋爱，他不知道什么才是真的喜欢一个人。是女孩子吵闹，他就贴心地安抚，还是女孩子问爱不爱了，他说不出口？

      龙司瑗给他的感觉和别的人都不同。和她相处，没有压力，甚至于她不自知地撩拨他的时候，他心里像吃了蜜，甜的，看她不搭理他了，又变酸了，比他同学买的柠檬饮还涩。

      可是，可是龙司瑗看着到嘴可食的回锅肉，突然就觉得他不香了呀。她到底是喜欢和屠奕昭相处时的暧昧触感，还是爱上了沉浸在可能是双向暗恋的自我少女心幻想里的浪漫？

      这感觉像极了她看剧，男女主终于向全世界宣告“我们恋爱了”，然后就叫人觉得索然无味了。又像她在小说里写到别扭的男女主在一起了，就马上撒花完结，从不费篇幅写往后的分分合合。已经够苦了，也够甜了。

    “屠奕昭，”龙司瑗喊他，“往后还很长。我们慢慢来吧。”现在她又不想要他了。

    “好。”屠奕昭像是挨了她的闷棍，弄懂了自己的心思也没用了，她现在不稀罕他了。

      屠奕昭送龙司瑗回家，到了，他低头踢着脚下的石子儿，不防她一个劲儿地往他跟前凑，他瞧见她小心机地踮脚仰头，这人张嘴死命地咬了一口他的嘴巴，赌气似的，甩了甩裙角，转身走了。

      她心里还是有我的。屠奕昭乐了。往回走，脑海里浮现出某个画面，她在教室里拿了张写着“我喜欢你”拼音的纸，托别人转交给他，他当即回了一封数字信给她，他要不说出答案，她是不是就无从晓得了？

      他回应她的话，“爱情是要历经考验的。如果有幸通过了，我们就会在一起了。”

      她好喜欢、好喜欢他呀。龙司瑗躺在沙发上，跟姐姐炫耀，他俩亲上嘴了。大言不惭地跟人吹牛，说搞不好往后她真的能和屠奕昭穿结婚礼服，做酱酱酿酿的事儿哩。把人气得要和她绝交，好说歹说才哄好了。

      过去是怎样的，都不重要了。龙司瑗想着他们还有好多拥有彼此的未来值得期待。

撰稿:陇饱了

文稿版权所有